趙氏點頭:“很是,很是。”
看這做派,必是還有什么話說。程平盤膝坐在榻上,端起碗,喝一口菊花飲子,微笑著等趙氏開口。
“阿平啊,你對自己的親事可有個什么章程嗎?”趙氏嘆口氣,“按說這種事不該跟你小郎君家說,可誰讓二兄二嫂都去了呢?”
程平很配合地肅穆著臉,點點頭。
吸取剛才被程平“偷聽”的教訓,趙氏看看窗戶,壓低嗓子,“這親事上頭,你可不能盡聽你伯父伯母的。你伯父倒是一心為公,可也禁不住娘子嘮叨。邱氏那點子想頭兒誰不知道?”趙氏撇嘴,“她那娘家侄女,一個個五短身材,不比磨盤高多少,怎么配得上我們阿平這樣十分的人才?”
程平低頭看看自己的小身板,嗯,十分的人才……
“我們老趙家就不同!小娘子們都跟花朵兒一樣。你不是見過阿香阿圓嗎?”
程平豈能評價親戚家的小娘子,握拳在嘴邊,輕咳一聲。
趙氏卻不覺得有什么不妥,“我們自家人,有什么不好說的?你就說你看上哪個表妹了?”
這是要立逼著定個人選、明天就訂婚的節奏嗎?
姜氏趕緊解圍,“三娘莫要問六郎了,這事他又做不得主。”又有意識地禍水東引,“這事啊,還得看家主的。”
“阿平在大伯面前一向有臉面,若是他自家開口,大伯也要掂量一下。”
原來趙氏是這么個打算!程平本來覺得嬸母適合當個縱橫家,如今看來,對兵法也很擅長嘛,打得一手釜底抽薪、借刀殺人、以逸待勞的好牌。
把一壺菊花飲子都喝光,趙氏終于走了。程平與姜氏相視露出無奈的微笑。
姜氏輕嘆,“事情到今天這步田地,終是怪我。當日若不是我攛掇娘子,用你替了小郎君……”
程平笑著安慰庶母,“這事怎么怪得阿姨?1再說我對現在的身份,喜歡得緊。”
十四年前,程平和她雙胞胎弟弟才過一歲生日。其父程知之病重,為照顧他,搞得人困馬乏,孩子就顧不大上,一個不小心,程平的弟弟——真正的六郎著了風寒,沒救回來。
那壁廂躺著一個危重病人,這邊兒子又沒了,更兼外面大嫂、弟婦、族人虎視眈眈,盯著家里這點薄產,程平的母親周氏忍不住便要放聲,被姜氏一把捂住,“娘子,可不能說是小郎君去了!”
周氏只是軟,不是傻,立刻反應過來,若是丈夫沒了,兒子也沒了,這家根本守不住!
于是便聽姜氏的,定了這李代桃僵之計——用女兒頂替了兒子的身份,程平這“四娘”就變成了“六郎”。
許是老天垂憐,程知之后來竟然轉危為安,并堅持著又活了十年。
話說后來程知之知道了這事,起初大怒,繼而便悲哀起來,想了兩天,便默認了妻妾的做法。
還是老天垂憐,程平是穿來的成年人芯子,不然這事想不穿幫也難。
好賴算是糊弄著混過了這十幾年,目前,“六郎”程平面臨的最大問題是——他們要給我娶媳婦!
“若是阿郎和娘子還在就好了。”姜氏又說。父母之命嘛,他們不點頭,別人再跳也沒用。
程平頂門立戶的郎君當久了,便很生出些相關的自覺來,比如不讓婦孺長輩擔心。“天無絕人之路,過去多少驚險艱難我們都走過來了,這回也沒問題。”程平拍拍庶母的手臂,溫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