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允明伸手示意她坐,自己也坐下。
“看了制科考試敕令了,你是怎么想的?”
程平笑道:“門生覺得自己或許可以考明算優深試試。”
陸允明挑起眉毛,略一想便知道她為什么選明算而不選賢良方正直言極諫了——后者言辭懇切了會得罪人,不懇切,皇帝又看不上。呵,放棄拿手的策論,而選明算……
案上恰有一卷書,陸允明很想把書卷了,朝那個膽小怕事又滑頭的小子腦袋敲幾下,而事實上,他只是端起茶抿一口,緩聲道:“你自己決定就好。”
“是,門生多謝座主抄來敕令。”程平恭謹地行禮道。
對程平這種滑頭硬裝禮儀君子的行為,陸允明都懶得看,只揮揮手:“在這里吃午飯吧。”
程平愣一下,憨笑道:“多謝座主留飯。”
陸允明哼笑一聲:“難道不應該回答‘不敢請耳,固所愿也’嗎?”
程平露出被拆穿的笑來:“座主面前,豈敢造次?”
陸允明用手虛點她兩下,往后倚在隱囊上,半閉著眼,養起神來。
程平——程平很尷尬,您老一個士族子弟,一個高富帥,這么弓著腿半躺著真的好嗎?關鍵,還有我這個客人在呢。
好在不多時,婢女們便抬了食案來。
每人案上放個小鼎,下面銅盤里燃著炭——這比秋香樓的火鍋講究多了。又有各種配菜、肉片什么的,最稀奇的是有一條整個的生魚,旁邊放著刻花紋的刀子——莫非跟烤鴨似的,現片現吃?
還真讓程平猜對了,陸允明跟程平說聲“吃飯吧”便拿起刀,開始往鍋里片魚片兒。
這刀工,即便當不了官,去東市當庖廚也足能混口飯了。程平自知沒有這本事,卻一眼瞥見碗里的湯勺來,便是它吧。
陸允明本待逗她兩句便替她片了,誰想到她另有高招。陸允明一邊用泡香葉的水洗手,一邊看程平動作。
程平用勺把魚肉順著刺一層層刮進碗里,然后笑著對旁邊伺候的婢女道:“還煩勞小娘子拿些鹽來。”
婢女匆匆去了。
程平把些許鹽灑在魚肉上,用筷子順著攪拌起來,攪了一會,端著碗過來:“座主嘗嘗這魚丸。”
陸允明放下筷子,挑眉看她。
看陸侍郎不反對,程平便拿著勺子舀了已經打上勁兒的魚肉放進翻滾的鼎內,瞬時丸子就變色了。
程平笑道:“座主要趕快吃,不然就老了。”
陸允明撈了一個嘗嘗,又滑又嫩又鮮!不由得看程平,這吃法,如何想來?4
程平把這半面的魚都給了陸允明,把剩下的半面又刮了一小碗,自己留著,剛吃第一個,陸允明這堅守“食不言”的突然道:“悅安于飲食上如此講究,實在不像你自己說的‘鄉野之人’。”
程平一口丸子沒咽下,就讓這句話堵住,抬眼看陸允明似笑非笑的臉,不由得滿腔悲憤,你是存心的吧?要不就是故意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