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平聽說有官井用犯人來做這苦工的。這個鹽場也是官井,采鹽的卻是服徭役的普通亭戶。
瓜縣也有民井——大多是士族豪強的,也有一些是村鎮宗族共有的。
井鹽與海鹽不同,挖井采鹽需要的人工多、技術性也強,不是普通散戶能負擔的,所以井鹽大多被官府和豪強控制著。
另一邊一群人在修昨天悶住人的井。挖一口井不易,摸準“泉脈”也不簡單,故而,井眼是不會隨便被廢棄的。一般若是塌方,再重新挖開就是了。
看見不斷用轆轤吊上來的土石,程平心里揪揪著,下面不知道有幾個人,真是用生命在挖井采鹽啊。
程平想起前世小時候見過的水井來。那時候程平在鄉下奶奶家住,田間到處是那種淺水井,口徑大約六七十公分左右,露出一截水泥管子來。
程平不只一次被告誡離著井邊遠一點,下面有吃小孩的妖怪。
程平還有幸見過一次鉆井場面,聲勢比這鹽場要小得多,幾個人而已。恍惚還記得那鉆井的喊這么一句話:“鉆夠深了,下管兒吧!”
當時小,不知道,現在揣度著,大約當時是用旋轉電鉆頭沖擊地層,夠了深度,然后下水泥管。
陸允明問亭長還有積年的老鹽工度脈、挖井的一些問題,其他官員們也略散開,有的問煮鹽的事,有的只到處看看,當然也有亦步亦趨緊跟著陸尚書的。
一行人近距離觀察了采鹽制鹽過程,回去吃了早飯——瓜縣鹽監讓人連夜去縣城帶了兩個廚娘來并一些果蔬食物來,程平早晨便吃上了江米粥和羊肉餅。
這一天,陸允明帶著眾人又走了兩個鹽場,一個規模差不多,一個略小一點,工藝程序都是一樣的。第三天則接待了幾個來拜見的士族代表。
接待士族,沒程平等什么事,程平在帳篷里啃著手指頭拿筆亂畫——真的沒有辦法改進現在的挖井和采鹵技術嗎?
鉆頭——動力——管子……程平深恨前世沒多讀點理工科學的書。
傍晚時分,琢磨了一天的程平出去透氣。
夕陽的光透過竹葉照進林里,程平順著小徑往旁邊山上走。突地想起一事,程平撿了一根竹竿撥拉著——千萬別碰到蛇。
突然聽到“嗤”地一聲笑,嚇得程平差點把竹竿扔出去,細看,竹影中不是陸尚書又是哪個?看起來他似乎是往下走,恰與程平對頭碰見。
看程平那滑稽樣子,陸允明皺眉笑道:“既然怕,還往山上走?一驚一乍,成何體統!”
程平咳嗽兩聲,開始胡編,“門生本是不怕的,剛才聽了座主的笑,座主又面貌俊美,門生恍惚間,還以為見到了屈大夫說的被薛荔帶女蘿、既含睇又宜笑的山鬼了呢。”1
陸允明讓這滑稽小子說得,怒也不是,不怒也不是,到底板不住臉,笑罵:“盡胡說!你才是山鬼呢。”
程平賠笑,隨口敷衍:“是,座主是公……”突然剎住嘴,原詩中山鬼與公子可是情·人關系。這個,我真不是想調·戲你。當下連忙補救:“門生是想這鹽井的事呢。”
陸允明沒聽清她胡說八道的頭半句,見她說起鹽井的事,挑眉正色道:“哦?說說。”
程平為解決自己調戲座主的尷尬,只得把還不成熟、想得豁豁牙牙的辦法拿出來。
“門生在想,能不能挖出小口的井來,不用人下去,自動取鹵。鹽工這樣太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