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允明詳細問了那幾個州府的情況,便讓他們下去休息。
程平便是這時候撞進來的。
聽說程縣令求見,陸允明道:“讓他進來。”
昨天,程平走了,陸允明想一想,覺得自己很沒道理。做主官的當然要護著下屬,自己這……怎么倒跟小兒女似的,太無稽!陸允明把原因歸結為最近太忙亂,故而心浮氣躁,不免一頓自省。今日見程平便心氣平和得多了。
程平便趁機說起請陸允明出面安撫本地士族,旌表有功之家的來意。
本以為要費些口舌,沒想到陸允明一口答應。程平眼中閃過一抹驚訝。
陸允明抿抿嘴。
程平趕忙賠笑。
陸允明哼笑,跟這么個小子,真不能生氣。
說完公事,陸允明問起江南的風土人情,程平撿著自己知道的說了。
其實也沒問什么特別的,陸允明又問的有一搭沒一搭,讓程平產生一種似乎前世與閨蜜在qq上聊天的錯覺——聊什么不重要,關鍵是陪伴。
程平讓自己的聯想激起一胳膊的雞皮疙瘩,還陪伴……你可省省吧,最近真是越發膨脹了。
“想什么呢?”陸允明斜倚著憑幾隨口問。
程平回過神兒,隨口道:“適才在想杜工部的《茅屋為秋風所破歌》,這樣的秋風秋雨,真是讓人愁苦。”
明顯就是胡扯,憂國憂民能有那般豐富活潑的神色?陸允明真想彈她個榧子,然而卻只笑笑,與她一起透過打開的窗戶看雨。
第二日,賑災糧到了米南。程平去與管糧食的戶部倉部司高員外郎做交接。
高員外郎也算老熟人了,對程平笑道:“悅安這縣令做得是真好,這回肯定能升一升的。”
程平趕忙謙虛兩句,又道:“外放了,真是想念戶部諸位官長同僚,就連部里大堂種的那株海棠樹都幾度入夢。”
那株海棠是戶部前老徐尚書種的,算是戶部的“部寵”。多少人上班第一件事都是先圍著盆景樹轉一圈,摘一摘枯葉,順便澆點水——你摸一摸我碰一碰,你澆一點我澆一點,硬是把好好的海棠樹養成缺葉沒毛的病嬌兒。
聽程平提起這棵樹,高員外郎笑了,看看左右,悄聲對程平道:“陸相不讓大家照顧那棵樹了。”
程平一臉與高員外郎感同身受的無奈,被剝奪了上班唯一的樂趣了呢……
高員外郎對這位前同事很是照顧,利利索索地把手續辦完。給各地賑災糧的量是上面批下來的,但具體操作時給什么質量的卻是糧官說了算。高員外郎一揮手,給米南的糧都是最好的。
作為回報,程平把生石灰防潮的事科普給高員外郎,他是倉部的,這個用得著。
高員外郎聽如此說,很是重視——防鼠還好說,防潮實在是倉儲里的大難題。
現在存糧少不覺得怎么樣,聽說過去倉廩豐實的時候,倉底都是腐糧,僅儀鳳二年就曾扔掉幾萬石受潮腐壞的糧食。
程平親自陪著高員外郎去常平義倉參觀,又詳細得講解了生石灰的用法:“江南雨水大,現在幾日就要一換,長安比這里干爽得多,石灰更換的頻度可以再摸索。員外郎只看這石灰成粉了,就是吸飽了水,該換了。”
高員外郎一一記下,笑著對程平道:“等你回長安,我們去平康坊好好喝一場酒。”
……喝酒就喝酒,為什么選平康坊?你們唐代男人真的沒救了。
程平心里吐著槽,面上卻笑道:“好!到時候不醉不歸。”
趙主簿看撥給米南的都是上品糧,又見程平與高員外郎談笑風生,心里很是羨慕,朝中有人好做官,果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