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縣令禮部試座主是陸相,老師卻是周侍郎……你看他與誰更親近些?”穆刺史問陪同黜陟使一行視察米南的季別駕。
季別駕皺眉想了想,笑道:“似與周侍郎更熟悉些,周侍郎性子也好,他們倒真有些師生的樣子。陸相雖溫和,到底官威重……但陸相對程縣令也著實不錯。”別的不說,就說給米南題的那些字吧,別的州府恐怕沒有這面子。
穆刺史點點頭,心里暗嘆程平好狗命,竟然在陳黨、鄧黨都混得開。
穆刺史自認也是鄧黨的人,卻終究不大入鄧相的眼,不似周望川那般得鄧相看中。周望川那廝也是自己想不開,總想放外任,不然何至于今時今日才當了侍郎!
穆刺史嘴上卻笑道:“你不知道,陸相知貢舉只一年,那年及第的士子又格外少,陸相對程縣令格外看重也是有的。”
季別駕做恍然大悟狀,“原來如此……”
除了吏治,江南民生經濟也以最快的速度復蘇起來:朝廷統一調撥的補種糧種、秧苗很快運抵各地;對失地流民以工代賑,在多個河段挖河筑堤,疏浚運河河道,溝通內陸湖泊、運河,有的河段則直接入海;取消雜稅,鼓勵鹽商糧商……
各級官吏很多都處在留任查看期,上面有一雙利眼,身邊有一堆被殺的“雞猴”,故而對陸相交代的任務執行起來都積極得很。一個個老實勤奮,若不是有前科,簡直都能評選封建主義三好官吏。
江南世家大族也以前所未有的熱情投入到封建主義建設中去——因為皇帝對云氏的旌表下來了。
有皇帝欽賜的匾額之類虛的,也有實在的好處:征辟云朗入朝為官,云朗固辭不受,皇帝改招云氏子三人入只有三品以上官家子弟才能進去的國子學讀書,云翊則在皇帝授意下由吏部授清要的校書郎一職。
唐中后期的士族早沒了魏晉南北朝時與皇權對抗的底氣。所謂世家世祿,如今科舉制盛行,察舉制不興,沒了得“祿”的通道,遠離權利中心,還談什么世家?與朝廷合作是唯一出路。
至于那些在朝中本也有勢力的,對皇帝和朝局門兒清,表現就更積極了——向皇帝市恩的機會不多啊。
再說,主持江南事物的陸相是東都陸氏子,近年舊族中少有的出色人物,而不是泥腿子田舍漢們,士族們與他交接,樂意得很。
頭腦清楚的士族們出錢出物出人,比著賽地幫著朝廷災后重建。
整個江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著,程平的調令也到了。
大明宮,皇帝看著一份密報出神。
汴州,汴州……得找個信得過又不那么顯眼的自己人過去,再看看手邊陸允明褒舉江南官吏的奏表,皇帝覺得這個人定了——程平。
寒族出身,年紀小,資歷淺,不引人注目;聰明,懂眼色,卻也能踏實做事;難得還有幾分少年孤勇之氣,不是隨波逐流的官場老混混;再說,他是自己一手提拔的,是天子門生……
程平接到調令時,時候已經進入臘月,米南人開始忙年了。
米南本也沒受大災,后來補種的糧雖因為時令晚了,算不得很豐收,但因為免了賦稅,倒也夠嚼裹的,再加上黜陟使和縣衙的一系列“新政”,米南城里又是一片欣欣向榮的熱鬧氣氛。
程平剛給鰥寡孤獨“送溫暖”回來,便看到了調令文書——汴州別駕。
清晨時分,持續了將近三個月的雨終于停了。當第一縷陽光撒下來時,多少人喜極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