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恭送謝刺史和程平出來,卻并沒說什么。
小花廳里,謝刺史輕輕地抿一口茶,“悅安怎么看近來都督府之事?”
這是謝刺史和程平第一次開誠布公地談論宣武軍節度使的事。
程平道:“劉都督春秋已高,又有心疾,于宣武軍中事恐怕會越來越力不從心了。”程平與這位上司不熟,故而說話遵循官場露三含七原則。
謝刺史卻直言道:“若劉都督捐館,悅安以為誰可繼任節度使一職?”
程平沒想到一向含蓄端雅的謝刺史張嘴就是白刃戰風格。
既然如此,程平也就沒什么遮遮掩掩的必要了,“說來不過兩個途徑,或朝廷另外委派,或于宣武軍中提拔。于前者,下官不敢妄自揣測圣意,于后者——”
謝刺史以為程平又要說句虛言混過去,心道這程別駕年紀不大,卻著實圓滑,沒一句落在實處的。
“下官以為,大郎應該可以吧。”程平卻給出了實在答案。
大郎劉溫估計是大多數人預計的繼任人選,但謝刺史總覺得這位程別駕不是這大多數人里的一個。他笑著挑眉,“哦?愿聞其詳。”
“一來大郎占著嫡長,人也周全;二來大郎早在軍中管理各項事務,節度一州軍務可不是能打仗就行,關鍵還是管理;三來,也沒有旁人了啊,軍中各屬官資歷不夠,二郎避讓其兄鋒芒,三郎志不在此……”
謝刺史笑起來:“悅安說話真是條理明晰,讓人有豁然開朗之感。”
程平笑著看他。
“然,某以為大郎看似精明,實則志大才疏,難當此大任。”謝刺史笑容淡下來。
呵,沒想到謝刺史竟然與自己英雄所見略同!程平顯出驚訝的表情,笑道:“莫非使君押二郎?”
“這‘押’字用得甚妙!”謝刺史笑道,“至于二郎……我們拭目以待吧。”
謝刺史深深地看程平一眼,走了出去。
程平望著他的背影,謝刺史此時跟自己說這個,肯定不是“品評人物癖”發作了……
要是只能在劉氏兄弟中猜,程平押的也是二郎劉良。一則他在軍中勢力比劉溫大,所謂槍·桿子里出政權,掌握武力的人,在硬扛的時候勝面比較大,想來也是因為這個緣故,才遭劉溫忌憚;二則這實在是個讓人看不透的人。
就說奸·淫父妾這事吧。程平覺得,或許這事開始真的是劉溫設計,但劉良有沒有順水推舟、以退為進,然后絕地反擊扯出長兄陷害自己的事,還真不好說——程平不憚以最大的疑心病來揣測這樣一個人物。但程平還是由衷地希望,讓劉節度使生病這件事,不是他們的本心。
給節度使治病的那位神醫還沒到,汴州先迎來了治水的陸相。
江南治水形勢一片大好,多個河段同時進行,所以整體進展很快,下游各渠道水域馬上就要連通完畢,然后只再疏浚完通濟渠,也便差不多完成了。再者,時候已經進入了農歷四月,只再熬兩個月,江南的新糧也就下來了,整個江南再次盤活。
從各方調往江南的最后一批糧食已在路上,陸允明一方面視察即將開修的通濟渠汴河段,一方面迎了這批糧食,分派出去。
謝亭帶著程平等屬官在碼頭迎接陸允明。
程平看著官船上下來的紫色身影,帥依舊是帥的,好像有點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