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剛蒙蒙亮,程平便趕著車出發了。行了約莫兩個時辰,來到一個叫張家鎮的大鎮子。程平松一口氣,鎮子好,鎮子繁華一點,又沒有城守檢查公驗過所1,不然就自己和陸允明這樣,到城門就被扣下了。
找人打聽,這里就一家旅店,在鎮子東頭,叫萬福逆旅。程平趕車過去。
店主是個看上去有點窩囊的男人,旁邊站著一個打扮略顯風騷的娘子。
看車上還躺著人,店家娘子湊到車前:“得了什么病啊?若是那肺癆之類的惡病,我們這里可不能收住。”
待看清陸允明的相貌,店家娘子一怔。
程平七情上面地忽悠:“并不是什么惡病!我們本是來汴州投親的,誰知路上被人搶了,郎君也被打傷了。我們只在此暫住,過兩日就有親戚來接的。”
店家娘子看看程平,目光又在陸允明臉上轉一圈,嫣然一笑:“那就住下吧。”
程平要了一間上房,讓店主人幫忙一起把陸允明連攙帶抱的弄進屋去。
“客人可有過所?”店家娘子問。
程平繼續忽悠:“自然是有的!只是如今我家郎君這樣,娘子且容我安置好他,再找出過所來給娘子,可好?”說著拿出一小塊碎銀來,“這個且壓在柜上。”
如今的通行貨幣是銅錢,也有用絹的,只有大家子買大件才用銀,至于金子,多少人一輩子都沒見過。見了這銀子,店家娘子立刻不糾結過所的事了,對程平笑道:“郎君和娘子盡管先住下!”
程平去鎮上找郎中開了口服藥,又買了金瘡藥和細麻布——不敢帶郎中來看,陸允明傷得太重,很容易惹人生疑,若有人去醫館詢問,一下子就能問出來。
回去以后,讓店家幫忙把藥煎上,程平自己給陸允明物理降了一遍溫,又湊合著給他換了藥。陸允明情況越發壞了,昨晚給他擦洗的時候,還有些反應,現在則是徹底昏睡的狀態。
程平坐在床前,用小湯匙一點點地給陸允明飲水,飲一勺,撒半勺,程平耐心無比地給他拿帕子擦嘴。陸允明因為發燒,已經有很明顯的脫水癥狀,眼窩凹陷,嘴唇干裂,口腔干而粘,唇邊有新冒出的青胡子茬兒,這副憔悴的德行,有點讓人——心疼。
程平的手撫過他干裂的唇,心里都是陰霾,但愿你能挺過去……
“娘子——”店家娘子敲門。
程平開門讓她進來。
“我把藥端來了!”店家娘子殷勤地說,又探看床上,“你家郎君還沒醒?”
程平點點頭,“可有喂藥的蘆管?”
“我們這里可沒有那講究東西。不是奴家說,給自家郎君還用什么蘆管!”店家娘子輕佻地笑問,“娘子與郎君成婚日淺吧?”
所以我要進行傳統橋段口對口喂藥了嗎?把一心看好戲的店家娘子送走,程平開始進行這項艱難的操作。
如果有人采訪程平給自己心儀的男人口對口喂藥是什么感覺,程平只能回答一個字:“苦!”
太特碼苦了!中藥這種東西的味道簡直反人類。如果是自己喝,咕咚咕咚一口悶了,漱漱口也就算了。這樣一小口一小口地給別人喂一大碗藥,簡直太煎熬,難受得程平都沒什么心思感受一下早就肖想的唇舌的溫柔。
程平皺著臉,原來這就是初吻的味道——還真是難忘啊。
中午一回,晚上又來了一回,到后半夜的時候,程平探手摸陸允明的額頭,燒終于退下去了。程平的心放下一點,蜷在床的外側朦朧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