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聽吳長史說新刺史很是年輕,但也沒想到會年輕成這樣,若不是他唇上那一抹青色,簡直就像是少年郎,長得也著實是秀氣。云州邊塞,郎君們大多威武彪悍,少見這樣清秀的。
云州治所在云中縣,這也是云州最大的縣,故而三位縣令以云中縣令周琦為首。周琦笑道:“使君初到任即巡視城郭,席不暇暖,墨突不黔,實為下官等之楷模。”
朔陽縣縣令郭新、安丘縣縣令石獲等亦附和。程平想起自己初到米南拜見穆刺史時的虛與委蛇來,大家的客套都差不多啊!面上卻一副收下屬下恭維的樣子,笑呵呵地聽三位縣令做自我介紹。
長史吳昆作為程平的屬官,與三位縣令又是老熟人,很自然地在中間暖場。
程平當先,眾官員跟著移步正堂坐下。
程平作為上官,說完場面話,下面主要的工作就是聽了。三位縣令各自介紹本縣的情況,吳長史偶爾從旁幫著解釋兩句。
要說吳長史這人有些意思,昨天寒暄的時候,程平知道,吳長史竟然就是云州本地人。自漢時便有“仕官避本籍”的傳統,官員出仕要避開家鄉。這位是朝廷在冊的長史,不是征辟的本土私人幕僚,竟然會任職本城,且一做就是三任。
“本縣舊姓有常、李、吳、胡等,都是簪纓大家……”云中縣令周琦正在介紹本縣士族。
程平目光微轉,王棣可說本縣士族只有常、李……不過想來也是,胡漢混雜的邊塞之城,混了門籍,豪強假裝士族,很正常。還有這“吳”,莫非就是吳長史之吳?
對此,程平是喜聞樂見的。她才不管吳長史是真士族還是假士族,吳氏是什么時候進入士族譜系的,能有個人在中間傳話溝通,總比自己在米南的時候拜訪人家吃閉門羹強,尤其云州這情況,與米南治水比,只有更緊迫的。
聽三位縣令“藝術性”地介紹完本地情況,程平點點頭,“今年秋,回鶻可曾來犯邊?”
剛才一團花團錦簇被程平一句話都捅了個透心涼。朔陽縣最靠北,縣令郭新人也更實誠,聽程平問,干脆便不要面子了:“便是前兩天,一股回鶻人剛來過朔陽,人不多,只五六十騎,搶了兩個鎮子,等下官帶著部眾趕到,那回鶻人早走了。更早之前,收秋糧時,還遭了兩次胡匪劫掠,被搶了不少糧食去。”
小股作戰,又是機動性強的騎兵,搶了就走……程平手敲著桌案,又問另兩位縣令。
云中縣因為在云州中心,州府治所所在,今年秋沒有遭到襲擊,安丘縣也是在收秋糧的時候被劫掠了兩次。
要說這“游擊戰”,是程平前世時主政黨最擅長的,而且此時的“游擊戰”與后世的不同,后世的游擊戰是讓侵略者陷入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而此時的回鶻人自身就是侵略者。
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程平覺得自己好像找到了對抗小股回鶻劫匪的辦法。
唐代發展到此時,府兵制被破壞得厲害,各級各地的兵都是募兵。但府兵的底子畢竟還在,武周時為防御突厥、契丹,也曾在一些地方設立過團練使,故而州府諸官和縣令們對程平提出的“團練制”倒也接受良好。
所謂團練者,就是民兵自衛隊。我們沒有錢募兵,但是我們有民啊,把大家組織起來,戰時為兵,休戰為農,亦農亦兵,這總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