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悠完了這幫士族代表,程平的《云州團練告書》并《云州團練軌制》也擬得差不多了,與下屬們討論過,基本定了稿,便先斬后奏地下發,然后寫了匯報的奏表快馬送去京中。
若只忽悠士族點錢修城墻,倒不用朝廷審批,但團練這事,涉及兵馬,就得小心一點了,更何況還要請求皇帝減免賦稅。
程平的奏表到京時,已經到了臘月中旬,長安一片新年氣氛,政事堂內陳相、鄧相以及陸允明卻忙得很。
一是忙新年元日的大典,又要獻表又要獻禮又要跪請,程序繁雜,人員眾多,光儀仗侍衛就有好幾千,全部參加大朝會的人數加一起得有兩三萬!雖然具體事宜不用宰相們操作,但攬總也是個麻煩活兒——更何況大朝會陳相、鄧相兩人每年要輪流主持。
若說第一項只是繁瑣,第二項則是燒腦了——這時候各部司的工作得失、考評都呈送了上來,第二年的計劃也做了出來,如何褒貶批復都是需要經過認真考慮、反復討論的。
更何況還有程平這種不長眼的,送上了申請開團練并減免賦稅的奏表。
在各地一片賀新年元正的奏表中,程平的奏表真是獨樹一幟得厲害——其實云州也有賀表,程平到任之前,州府屬官們就準備好了,隨著賦稅貢舉等一起送進京來。
陳相看著程平這封奏表,略皺眉。其對回鶻的警惕和強硬,頗和陳相的心思,但……他不是鄧麟的“徒孫”嗎?怎的與鄧麟這老兒行事竟不一樣?還是鄧麟又有什么新念頭?
鄧相看到這封奏表時也略皺眉,年輕人!作風太過強硬,卻不知剛則易折!但想到回鶻人近兩年的做派,似乎也是該鎮唬鎮唬……
鄧相抬頭看陸允明:“誠之可看了云州來的奏表?”
陸允明從正在擬定的漕運邊防調動方案中抬起頭,恭恭敬敬地回答:“明已經看過了。”
“你怎么看?”鄧相笑問。
陳相眼睛放在另一封奏表上,沒說什么。
陸允明擱下筆,微笑道:“按理說,明當回避的——明與云州刺史程平乃同過生死的至交好友,”陸允明頓一下,“不過既然鄧相公問起,明便說一下自己的看法。明以為,程平所奏請的,不管是開團練,還是減免賦稅,皆當!”最后兩個字說得斬釘截鐵。
鄧相感到很是驚訝,這還是那個老練的陸誠之嗎?政事堂里竟然說起了“至交好友”……
對周望川這個小弟子與陸允明的糾葛,鄧相也是知道的,座主與門生嘛,又曾共患難過。但當日周望川帶著程平來敬酒,鄧相卻很輕易地接納了他——朝堂之上,交情歸交情,政見歸政見,在后者面前,前者往往不堪一擊!現在陸允明竟然這么說……
陳相也從奏表中抬起頭,看陸允明一眼,目現詫異。
陸允明卻笑一笑,接著埋頭做自己的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