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伯淮回到辦公室,一個人坐了許久。
他打仗的時候受過重傷,醒來時只能想起自己的名字。
還是旁人說起他才知道自己已經成家,妻子叫宋錦書,還有個親弟弟叫顧仲淮。
可他什么也想不起來,名字、樣貌、生平,腦子里一片空白。
戰友說當時他妻子身體不適,沒法隨軍行動,他便把人托付給了弟弟顧仲懷一家。
傷好之后顧伯淮派人去找,可傳回來的消息卻是什么也找不到。
當年戰火紛飛,他老家的村子已經成了一片荒蕪,遍地遺骸,根本找不到他要找的人。
他年年都派人回去,仍然找不到只言片語,他也始終想不起那些本該熟悉的人。
幾年之后他終于決定放下,杜霜等了他這么多年,也該給她一個交代。
后來他們有了孩子,當年的事情也漸漸沉寂在回憶里。
只是偶爾他腦海中也會閃回的記憶碎片,那是一張十分模糊的臉,每次出現仿佛都在對著他笑。
顧伯淮打開抽屜,拿出那張印著合照的報紙。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獨獨留下這一份。
再看一次,他的目光仍然不自覺地偏向第二排左數第五個,顧清野的樣子恍惚和腦海中那張模糊的臉漸漸重合。
顧伯淮放下報紙,拿起內線電話:“小李,你把表彰大會授勛人員的檔案調來,現在就要。”
當天下午,厚厚一沓檔案出現在他辦公桌上。
顧伯淮讓通訊員關門出去,他抽出其中一份,封皮上寫著“x|軍|區-特|戰|隊-顧清野”。
一寸照片比報紙上清晰得多,顧伯淮終于知道為什么顧紅纓堅持說顧清野比顧遠征更像他的孩子。
太陽穴里好像有響鼓在錘,額頭上青筋隆起,他頭疼的毛病又犯了。
顧伯淮靠在椅背上,捏著眉心,靜靜等待一陣又一陣的疼痛過去。
這些年他早已習慣了這樣的痛,可這一次的痛苦似乎特別長。
冷汗順著鬢角滑落,臉上的肌肉也因為太過用力而筋攣,他緊握雙拳,指印已經深深嵌入掌心。
他不知道這是本應到來的痛,還是因為這張照片。
顧清野,江省,紅旗公社,喬山村。
他老家的確在江省,但并不是紅旗公社喬山村。
看到父親那一欄,顧伯淮心跳漏了一拍,怎么會是“顧中淮”?!
他親弟弟叫顧仲淮,和顧清野的父親只差一個字!
這是巧合嗎?
顧伯淮剛直起身又倒了回去,針刺一般的痛又開始折磨他的神經,直到腦子里突兀地跳出一個人名——
宋錦書。
那位他想不起來的,生死不知的前妻。
他不知道為什么會忽然想起這個名字,也理不清腦子里混沌不堪的思緒,但時隔多年突然多了條線索,他必須要查。
杜霜昨夜直奔她大哥杜廣漢家,可惜等到晚上十點都沒等到人,只能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