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高見說道:“鹿臺聚斂萬姓苦,愁聲怨氣應障天,怨氣匯聚之地,自然能夠顛倒賢愚,疲駑守境,貪殘牧民,撓擾百姓,忿怒四夷,招致乖叛,亂離斯瘼,怨氣并作,陰陽失和,三光虧缺,怪異數至,蟲螟食稼,水旱為災,以終乖離之咎。是以日月無光,雪霜夏隕,海水沸出,陵谷易處,列星失行,皆怨氣之所致也。”
“幽明地在操縱怨氣這方面,確實很厲害,聚萬靈怨戾,凝九幽陰濁,以枉死之念為經緯,織虛空為樊籠,困靈鎖魄。”
他向前一步,手指徑直點向琉璃舷窗之外,并非指向那些最猙獰的鬼臉,而是指向一片看似與其他區域別無二致、只是怨魂面孔更加密集、扭曲程度更甚的粘稠黑暗深處!
“云渺道長,請看那處。”高見的聲音如同寒泉擊石,清晰而篤定,“怨氣淤積如漩渦,魂影重疊似胎胞,但是這些表象之下,其陰氣流轉并非無序漫溢,我觀此物,其此之為‘私意障礙’。”
障礙,特指由貪、嗔、癡等煩惱引發的生死輪回相續現象,障礙修行者證得涅槃。該概念在多部佛教典籍中均有明確界定,《圓覺經》以“二者事障,相續生死”概括其本質,事障對應實踐層面的煩惱障礙,所知障則屬認知層面的障礙。
所謂的‘鬼打墻’,只不過是表層,本質上,這里是怨氣生死所延續的‘障礙’,是阻止他們繼續前進的墻壁。
“我等的遁術,應該能夠無視障礙才對。”云渺道人如此說道。
“智識所不能到,矧事理能盡乎?故云:理障礙正見知,事障續諸生死,這是天人眾力量的反面,是黃泉所為。”
“天人眾的法門對此應該有解決的辦法,我身本空,我神本通。心既無礙,萬物以無障礙。何以故?得神通故。凡一切作法,一種即須下之,人心本是萬里之府,惟虛則無障礙,只是要去其障礙而已。所以破局之道并非在外,而在心神之中。”
“這是神通,所以也只能以神意或者對應的神通破解,單純的依靠遁術是出不去的。”高見如此說道。
障礙,有事礙,有心礙,而現在怨氣所成,自然是心礙,想靠遁術出去根本不可能,必須要做到‘心無掛礙’才能從這里出去。
“無礙神通……高大人之意,莫非是……”他瞬間想到了宗門典籍中記載的更高境界,但隨即頹然,“有路宗前輩高人中,或有已臻‘心無掛礙’之境者,自然不懼此障。然則……”他環顧四周,聲音帶著苦澀,“此刻飛舟之上,并無這般修為通玄的長輩坐鎮啊!我等恐怕……”
云渺的話音未落,高見平靜地接了下去,聲音雖輕,卻如同驚雷炸響一般:“不過……我能行。”
而云渺愣了一下。
眼前這位高見,身上的氣息分明只是六境,沉穩有余,卻并無磅礴浩瀚的威壓,似乎并沒有那么厲害。
然而,當高見平靜說出“我能行”三個字時,云渺道人先是愣了一下。
但高見沒等對方的疑慮升起,就已經啟動了銹刀。
這一瞬,他所有的雜念和掛礙都在此刻消失。
云渺自然能夠感應到,心中那點因修為低微而產生的輕視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深的、帶著敬畏的感慨。
“天才,竟至于斯……”云渺在心中喟嘆。
他見過許多驚才絕艷之輩,有路宗內亦不乏天資卓絕的弟子。但像高見這般,以區區六境之身,在學識、心性、膽魄上展現出如此不合常理、近乎妖異的“全才”特質,實屬生平僅見!這已非“天才”二字可以簡單概括,簡直像是天道傾注了過多氣運的……異數!
還好,他是正道。
于是,他不再去想高見如何能做到,也不再質疑其成功的可能。當那“心無掛礙”的虛空意境彌漫開時,答案已然不言自明。
云渺道人收斂心神,將所有的震撼與嘆服壓在心底,只剩下一個無比清晰的念頭,他得護持好高見,否則的話,幽明地不會善罷甘休。
而高見這邊,心中神意只是運轉,‘明’在此刻,卻正是如此。
看得世上只是一物,極明極親,無一毫障礙。以此心意,澈地光明,才有動處,更無邪曲,如日月一般,故曰明明德於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