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幽明地之行,他不僅親身踏足黃泉之畔,更是在黃泉周圍畫圖鐫刻神韻,乃至於被夏憂蠹帶著,深入那死寂歸墟之地與元律會面。
其后在幽明地藏經閣的許多時光里,他閱讀了大量關於幽明地在黃泉研究之中的古老秘典,對黃泉的本質、運行規律乃至如何利用其力量,都有了遠超常人的深刻理解。
尋常修士視若洪水猛獸的黃泉死氣,對他而言,只不過是一種需要謹慎對待、卻又熟悉無比的特殊“環境”。
當然,這並不意味著他可以掉以輕心。黃泉對於沒有對應法門和足夠實力的人而言,依舊是十死無生的絕地。其蘊含的歸寂、消亡之意,足以侵蝕萬物生靈。
高見站在原地,細致地掃描著峽谷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塊巖石。
他試圖從那些幾乎被時間抹平的營地痕跡、從空氣中殘留的微弱氣息波動中,找出那些人撤離或消失的線索。
他們到底遭遇了什么是主動撤離,還是被迫轉移如果是撤離,為何如此徹底匆忙如果是遭遇不測,為何沒有戰斗痕跡
線索太少,如同迷霧。
“看來,答案還是得去地下找。”高見低聲自語,目光投向了地面。
他忽然想起一個人。“也不知道鄒束那小子怎么樣了……他應該也在鎮魔司任職,這次肯定也來了。”
鄒束,鎮魔司校尉,當年他初入古戰場時曾並肩作戰的同伴。自己考上太學后不告而別,一直沒機會再見。此番前來,於公於私,都該找到他們。
心意既定,高見不再耽擱,身形加速,化作一道模糊的影子,朝著古戰場核心區域,那黃泉氣息傳來的方向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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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與此同時,在地底深處。
這里並非自然的洞穴,更像是某種巨大力量撕裂大地后形成的巨大空腔,深邃、黑暗、冰冷。空氣中瀰漫著令人窒息的黃云。
這並非尋常水汽形成的云霧,而是濃郁到幾乎化為實質的黃泉氣息蒸騰而上所形成的致命毒霾!它們如同黃色的紗幔,在巨大的地下空穴中緩緩流動,發出“呼呼”的、如同嘆息般的聲響。
這是『黃云』。
黃云所至,鬱蒸悶熱之感頓生,卻又帶著刺骨的陰寒。
霧氣中混雜著腐朽的塵埃和難以言喻的敗亡氣息。長久吸入這種黃云,會嚴重侵蝕生機,折損修為根基。古籍有云:“黃云見,鬱蒸作而大風,霧翳埃勝,折損乃作。久而不降也,伏之化郁,天埃黃氣,地布濕蒸,民病四肢不舉、昏眩、支節痛、腹滿、臆。
黃云會導致悶熱和大風,霧氣塵埃瀰漫,損害人體。如果長期不消散,鬱積的邪氣化生,天地間布滿黃濕之氣,就會患上四肢無力、頭暈目眩、關節疼痛、腹部脹滿、胸膈憋悶等疾病。
對於修行者而言,這種侵蝕更為直接和兇猛,會導致真氣運轉滯澀,神魂昏沉,甚至道基受損。
此刻,在一處相對寬闊的洞窟中,一大群身著破損鎮魔司制服的士兵們,正艱難地搬運著沉重的黑色石料,在一塊相對平整的地面上刻畫、搭建著一個復雜而龐大的陣法基石。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疲憊和病態的蠟黃,呼吸儘可能的微弱,卻仍不可避免地被那無所不在的黃云侵蝕著。
指揮他們的,正是校尉鄒束。
他身上的制式鎧甲已經破損嚴重,沾滿了污漬和乾涸的、暗紅色的血跡。
原本銳利的眼神此刻布滿了血絲,而更令人心驚的是——他的眼白,已經完全變成了不祥的渾濁黃色!這是長時間暴露在濃郁黃泉死氣下,身體被嚴重侵蝕的明顯特徵!
他咬著牙,聲音沙啞地指揮著部下,儘可能提高效率,減少在此地停留的時間。
“快點!我們的時間不多了!”一個冷硬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只見一名衣著華貴、氣質倨傲的世家子弟走了過來,他周身籠罩著一層淡淡的清光,將周圍的黃云隔絕在外,顯然身懷辟邪異寶。他看著進度緩慢的工程,臉上寫滿了不耐煩,對著鄒束厲聲催促。
鄒束聞聲,眉頭緊緊皺起。他看了一眼周圍那些幾乎要累癱、臉色比他還要難看的士兵們,強壓著怒火,轉身對那世家子弟拱手道:“大人,不是我們怠工。弟兄們已經快到極限了,真氣耗盡,體力不支,再這樣下去,就算陣法完成,人也廢了!我們現在急需休息,恢復一下!”
“休息”那世家子弟冷笑一聲,眼神輕蔑,“完成陣法,你們自然可以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