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現在,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前面展開的水利圖上,看在心里,手里則快速記錄著,那個原本只記錄著對話的本子翻到了后面,竟記錄著的全是各種點、線的簡化圖。
因著眾人的注意力都放在爭吵著人的身上,無人注意到異樣。
祁弘新被曾齊的質問給氣了個倒仰,可曾齊的話,卻使不少人心有戚戚焉,他看著心里更怒,冷冷說:“本府剛才已說了,為官,最忌諱依鬼神一言而行政,本府不管你所言是真是假,此是府內大政,非你能涉及。”
“就算要治水,也得考察地理,兼觀天文,豈能當成兒戲?由祠祝之言而定之,這置我輩讀書人和官府何地?”
“你且退下,要不,本府就治你煽動人心之罪。”
這話就很厲害了,一轉眼,曾齊就變成官府和讀書人的對立面了,見此,曾齊雖也滿腔怒火,卻也不敢造次,只得一躬退下。
“哼,汝等好自為之!”祁弘新獲得勝利,再次冷冷看了一眼蘇子籍,一甩袖子,直接走了。
見他這樣,蘇子籍不由沉思:“祁弘新反對的明顯不是我,也不是修筑水利的事,而是依鬼神一言而行政?”
“可惜的是,我和龍女緣分太深。”
在場的人,互相對視一眼,都露出了幾分茫然或不解。
而祁弘新心里的郁悶,比之蘇子籍,其實有過之而無不及。
白天時冷著一張臉,有些小兒止啼的效果,而到了晚,他更在家里喝起了悶酒。
府中虧空已填補了大半,沒剩多少欠銀,祁弘新并不矯情,不會連肉也吃不上,但這時卻沒有讓妻子上小菜,就是一碟花生,一壺清酒。
祁周氏陪伴在旁,見丈夫心情不好,柔聲安慰:“心里有著什么難受的事,不如說與妾身聽聽?”
本就心里憋得慌,很多話不能與旁人說,妻子一勸,讓祁弘新重重一嘆:“哎,你是不知,我今天很失望。”
祁弘新皺著眉,似乎不勝憤慨痛心。
“我老了,能辦的事不多了,本以為新來的蘇子籍,是本科狀元,學問不用說了,為政也很老練,特別是解決虧空,是神來之筆。”
“這還罷了,我看重是他的分寸,無論買鴨買雞還是買糧,都是以官府名義,并不私下授受,很是清廉。”
“這種有才情能權變又清廉之臣,以后必是前途無限,可為我大鄭棟梁,日后的良相。”
“沒想到,他卻諂于神靈。”
“那個曾齊,本府一眼就看出,是受了蘇子籍指使,想染指水利。”
“蘇子籍為給自己賺取一個功勞也就罷了,官之常情,想修水利,本官也會認真考慮,但他諂于神靈,依鬼神一言行政,實是大缺陷。”
“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我老了,他年輕,這樣能干,以后說不定能當得宰相,可是依鬼神行政,鬼神就能借此控制朝政,這就很有禍端了!”
這也是祁弘新不管事情真假,先果斷拒絕的原因。
他不希望蘇子籍依靠鬼神,走入歧途,越走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