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詣闕者們思索著,議政官們會如何反擊,首先站出來的會是對朝堂政策、各種學說最了解的翰林官,還是論辯攻擊力最強的科道言官時。
六部的六名郎中(正五品)一起走上了議政臺。
隨即,吏部考功司郎中徐墨率先出列。
他沒有反駁詣闕者昨日之言,而是講述起了自萬歷元年六月開始施行的考成法。
“施行考成法之前,朝堂政令條例下發,上之督之者雖諄諄,而下之聽之者恒藐藐……之后,朝廷以綜核名實信賞必罰為原則,強調供銓選、專責成、行久任、嚴考察。萬歷二年七月,吏部逐款稽查,重懲官員五百六十二人,萬歷三年三月,因考成法,吏部懲戒、降職、罷黜官員三百七十六人……”
吏部考功司郎中徐墨沒有講說政見學術,而是在匯報實施考成法以來取得的成果。
全是數據,全是結果。
緊接著,戶部郎中出列,依舊是念數據,講結果。
從萬歷元年到萬歷三年太倉庫銀的變化,講到田賦的收繳,各個地方天災人禍的救濟,宮廷財政的支出,邊防重鎮的軍費與錢糧以及丈量田畝的情況。
緊接著。
禮部主事講到祭祀、宗封、筵宴、科舉等一系列事情的進展情況,與這兩年來縮減了多少宮廷的節慶、宴會開支。
隨即,兵部主事講起剿賊守邊、鑄造兵器、飼養戰馬等消耗的費用;刑部主事則講起了自新政以來,官員、百姓的犯罪情況,工部主事講起了興修水利、建路搭橋的情況。
……
議政臺之下,書生士子們都非常認真地聽著。
六部郎中沒有對書生士子們的抨擊辯駁一句,而都是在認真講述當下大明天下的國情民情。
這放在任何朝代,都是匪夷所思的。
平日里,這些人根本就接觸不到這些信息。
張居正令六部郎中講這些,是為了讓眾人都能看到:當下的朝廷雖有缺陷,但一切都是向好發展的,新政正在使得大明朝蒸蒸日上。
雖未反駁,但這些數據與成果,比任何一種反駁都要有力度。
真誠永遠是必殺技。
六部郎中講完后,許多聆聽的書生士子們都生出一種“朝廷并沒沒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的感覺。
緊接著,王錫爵站了出來。
他作為國子監祭酒,詳細講述了朝廷為何會封禁民間書院,為何禁止生員議政。
主要原因就是:天下學說政見混亂,有諸多無卓行實學者,沽名釣譽,空談廢業,依靠虛名開請托之路,入仕為官,更有甚者,以謗議朝政博名,浮言可畏,誤導年輕的讀書人,進而影響朝廷新政。
生員乃是準入仕者,是朝廷的棟梁,不應受其影響,故而禁止生員議政。
王錫爵還稱,只要此次論辯出什么學術政見應該壓制,什么學術政見應該提倡,擬定出一個規矩,為天下人樹立正確的學風學觀,則民間書院有望解禁,生員亦可議政。
簡而言之:天下書生講學議政,應是為天下人中的大多數立言,而不是為個人名利,壞天下學風。
日近黃昏,第二日的百家議政便結束了。
這兩日。
朝廷與民間學說就像兩個陌生人,互相介紹了自己一番。
朝廷沒有民間學說想象中的那么糟,民間學說也沒有朝廷想象中的那么壞。
彼此都有了更深的了解。
接下來三日的自由辯論才是重點。
其將決定朝廷會不會解封民間書院,會不會同意生員議政,會不會將一些學說政見當作異端封殺,會不會扶植一些民間學說成為主流。
結束之后。
王襞、羅汝芳、王世貞、何心隱、李贄、管志道、云棲大師、道士陸西星等人都紛紛回到了住宿之處,認真準備起來。
明日,他們將會成為論辯的主力。
他們的學說政見是被貶斥的一文不值,還是能動搖程朱理學的位置,甚至成為變革之法的新依據,就看他們的能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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