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清喜歡乖巧聽話的百姓。
他有無數種辦法能讓一些刺頭百姓懼怕他。
不得不言他的好。
他可以讓周夫子在縣牢內意外死去,但這樣做沒有成就感,且有可能為他的考績帶來污點。
涉及到人命的事情,朝廷都會嚴查。
他希望周夫子妥協。
能讓這樣一個刺頭彎下腰,是吳清最喜歡做的事情。
在他眼里,讓百姓聽話并不難,他們太軟弱膽小了。
周夫子抬起頭,冷聲道:“告!告到死!”
吳清不再言其它,扭臉便與石大年離開了。
他相信。
待周夫子的女兒與外孫站在牢門外,周夫子定會妥協的。
他了解這些底層百姓的軟肋,且擅于在他們的軟肋上瘋狂插刀。
……
翌日一大早。
又一碗稀粥放在周夫子的面前。
但是他沒吃。
昨晚,他想象著多年不見的女兒與未曾謀面的外孫見他的場景。
一夜未眠。
他不想讓至親之人看到他這般狼狽的樣子。
甚至,他開始覺得即使都察院巡按御史知曉此事,也不一定會為他申冤,向朝廷彈劾這些陽奉陰違的官員,重新丈量開封府田地。
畢竟,河南今年的大局是:一年內完成所有丈田任務。
若完不成,這位巡按御史也將會遭到重懲。
如此,不犧牲百姓的利益又能犧牲誰的利益呢?
越想,周夫子的情緒越失落,精神幾乎崩潰。
他對這個世界已經絕望,但他仍不準備妥協。
他準備絕食。
死了,便能一了百了,身心都不再痛苦。
……
二月二十三日,近黃昏。
京師會試順利結束,舉子們如釋重負,走出了貢院。
同考官們蘸墨提筆,批閱試卷,接下來的幾日,他們每晚都要熬到子時左右了。
而此時。
周夫子奄奄一息地躺在牢房內,連站都站不起來。
大概率撐不過三天。
就在這時。
牢門被打開,周夫子被兩名非祥符縣的差役抬了出去。
巡按御史張簡來祥符縣了。
……
縣衙二堂,前廳內。
四十五歲的巡按御史張簡面色陰沉地坐在大椅上,看向一旁站著的祥符縣縣令吳清。
雖然二人都是正七品。
但即使是河南巡撫史孟重在這里,也不敢輕視張簡。
張簡代表的是朝廷,是皇權,能彈劾河南承宣布政司里的所有官員。
“張巡按,您莫聽某個刁民胡言,造假步弓與步弓石乃是死罪,下官哪有這個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