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午后。
王崇古吃罷飯,洗漱完畢,身穿二品錦雞官服,來到了會極門東的內閣值房。
他心中已盤算好,盡量以自己在山西的政績與地位為依靠,使得內閣同意對張、王兩家,輕懲輕罰,能少一只替罪羊,便少一只替罪羊。
這點兒,他與張四維的想法完全相反。
張四維主張的是對張家的替罪羊重懲重罰,以此彰顯自己的大公無私,為日后的擢升,積累名聲。
而王崇古已年過花甲,在他眼里,家族的榮辱興衰,高于一切。
……
內閣值房。
茶廳。
張居正與呂調陽端坐于前。
“下官王崇古,參見張閣老、呂閣老!”王崇古拱手道。
張居正輕捋胡須,笑著道:“王部堂無須拘禮,坐吧!”
待王崇古坐下后,一旁伺候的文吏連忙為其端上一盞茶。
緊接著。
張居正、呂調陽、王崇古三人便先聊起了邊政。
王崇古一臉自豪。
先言北境互市的熱鬧繁榮,后言修筑邊墻的辛苦不易。
盡顯個人邊防之功。
約半刻鐘后,張居正提到了海瑞的奏疏。
“不知王部堂如何看待海僉院巡視山西后,呈遞的《晉省官商失序疏》?”張居正問道。
目前,《晉省官商失序疏》已傳遍京師內外。
即使王崇古一直忙著趕路,路過驛站也不可能看不到這篇奏疏。
王崇古胸膛一挺。
“海僉院之奏疏,言過其實,有嘩眾取寵之嫌。當然,山西也確實存在官商勾結的問題,若徹查屬實,無論他是什么人,都應重懲,下官絕不會徇私,也絕不會包庇!”
張居正與呂調陽聽到此話,已知王崇古的態度。
對方先給海瑞扣一個“言過其實,嘩眾取寵”的罪過,顯然是想將此事由大化小。
呂調陽看向王崇古。
“王部堂,民間有傳言稱,張王兩家私下已與蒙古人、女真人做起了生意,只要有錢,百貨皆可買賣,是否為真?”
“純屬謠傳!山西境內的商人皆是依照我大明與蒙古的互市條例做買賣,絕無私通之事,下官與鳳磐食君之祿,絕不允許族內有此等事情發生!”
王崇古的情緒有些激動,顯然是被戳到了心坎上。
他極為護家。
聽不得任何人說張、王兩家有一點不好。
張四維是他的外甥,與他在朝中互為依靠,故而他始終不忘護著張四維家族。
張居正微微皺眉。
他之所以選擇先約談王崇古。
乃是因只要王崇古有所妥協,便可幫朝廷勸說張四維,二人出現對立,張四維便好對付多了。
但而今。
王崇古自恃有功,句句都是為家族護短,并暗示:看在他于山西立下累累軍功的份兒上,朝廷應對王家輕懲。
當即,張居正看向呂調陽。
呂調陽立即會意,從一旁抽出海瑞那份《官商蠹國疏》,命一旁文吏遞給了王崇古。
“王部堂,看過這份奏疏后,你再說話。”
王崇古疑惑地接過奏疏,認真看了起來。
不多時,王崇古的臉色就變了。
先是驚慌,后是憤怒,最后又將臉上的情緒全隱藏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