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羅羅根本想不到會看見這樣的場景!
雖說他趕來看父親,但其實心里不覺得會出事。父親久病在床,又不掌權,鯫耶只不過是個名頭而已,沒有任何威脅。不管誰作亂,只要掌控了局勢,留著父親當牌位就好了,沒必要加害。只是父子親情,必須要來看一眼才能真正放心。相比于父親這邊,他更擔心的其實是郭紹背后會不會是左右哈耶中的哪位。畢竟郭紹底子太薄,憑他一人能鬧出這么大的動靜?
眼下不容他細想,拔刀就往屋里跑。除了王揚之外,其余人也是大驚失色,趕忙跟上。
卻見屋內轉出兩個女子,攔在門口,正是服侍老鯫耶的貼身侍女。
兩女站在橫陳的死尸邊,又陡然見到這么多人,雖然面色有些發白,發絲微有散亂,卻毫不怯場,一人用蠻語,一人用漢語,先后說道:
“鯫耶有命,只見王公子一人。”
眾蠻都是一愣,勒羅羅方寸大亂,哪管這些,直接闖入!
但很快便被老鯫耶罵了出來,看向王揚,眼神很是怪異:“父親說要見你......”
王揚道:“沒事,我陪鯫耶聊聊,你去主持大局吧。”
勒羅羅目光釘在王揚臉上,仿佛想從這張平靜的面孔中找出什么答案。他直覺上覺得不對勁,父親和王揚間好像有什么旁人不知曉的默契,更離譜的是這兩人說的話都一樣!回想起之前自己說要來看父親,王揚接的是“正好,我也要去看鯫耶”,當時沒有多想,現在怎么隱隱感覺,王揚早有所料一般?
這件事處處透著詭異,但當著這么多人,也不好細問,再說眼下動亂詳情未明,也沒時間多停留,只好向王揚道了聲謝,留下一隊人護衛竹屋,隨即帶著其余人匆匆離去。
一侍女引著王揚入內。
另一女則對著陳青珊恭敬行禮,笑容可掬道:“外堂已打掃干凈,請姑娘用茶。”
陳青珊不明所以,看向王揚,王揚笑道:“去吧沒事,我就在里面。有人送吃的你就吃,送禮物你就收,不用手軟。”
小珊懵懵的:送禮?誰會給我送禮
王揚掀簾而入,見老鯫耶正跪著向他叩首。
其實準確來說不能算跪,而是半個身子軟塌塌地伏抵在床上,像被折斷的蘆葦般向前佝僂著。白發已被汗水濡濕,額頭緊頂床沿,勉強算作一個支撐,只是支撐得極為艱難,以致于整個身體都在顫抖,仿佛下一刻全身骨頭便會散架,只留一具空癟的蒼老皮囊癱在床上。
侍女雖然有心理準備,但還是吃了一驚,眼眶瞬間就紅了,她死死咬住下唇不敢出聲,也不敢上前扶起鯫耶,只能可憐巴巴地看向王揚,仿佛他是這屋里唯一能救命的浮木。
“汶陽.....部.....閣牢氏.....勒.....古,向公子......請罪。”
老鯫耶顫顫巍巍,氣若游絲,短短一句話被喘息切割得支離破碎,枯瘦的肩膀也跟著簌簌顫晃,好似正承受著極大的痛苦。
王揚注意到,這次來從侍女到老鯫耶,都稱呼他為公子,而非漢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