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染潮帶走的遠不止是人口,更抽走了這片土地上無形的精氣神。
整個緩沖區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榨干了所有生氣,空氣中彌漫著難以言喻的死寂與冷清,連風都帶著一股沉郁的味道。
從中央檢查站一路走過來,江川不時會停下腳步,駐足觀察。
往來的人群臉上基本看不到太多表情,只剩下麻木的疲憊,偶爾有幾個眉眼間透著精光的,一看便知是從棚戶區混出來的人,挑選著目標,只待入夜便要下手。
唯有那些背著行軍包的遷徙者,或是蹲在路邊互相交換物資的準備走的人,臉上才能看到些許期待與笑容。
于他們而言,幸福城不過是人生旅途中的一站,很快就要奔赴下一站,自然不會被這里的頹喪風氣所浸染。
如果一直待在緩沖區,這些改變,江川自認不會有所觸動。
畢竟他已在這里生活了將近二十年,從十六歲的青澀少年,熬成了如今快四十歲的中年人,早已被磨得習慣了這份起起伏伏。
可偏偏剛才跟著丁以山進了趟內城,親眼見識了那里面的歌舞升平、秩序井然,再回到這片死氣沉沉的緩沖區,那種割裂感,像鈍刀割肉般反復碾磨著心口,悶得他有些發慌。
“哥們,你是不是也要走,要固態營養漿不?”
見江川駐足不動,一個胡子拉碴的拾荒者提著背包湊了過來。
攤開包,里面是些煮沸后加膠凝固成圓球的固態營養漿,灰撲撲的,看著就沒什么食欲。
“你要是現在離開,液體的擱不了幾天就變質了。我這玩意兒加了不少防腐劑,揣著走,吃一個月都沒問題。”
拾荒者拍著胸脯,語氣里竟透著幾分自豪,“放心,頂多吃的發點小燒,絕對死不了人!”
“不用,我不吃這個。”
江川搖頭,繼續邁步往b-7區走去。
可那拾荒者卻不依不饒,拎著背包緊隨其后,嘴里喋喋不休地繼續推銷。
與此同時,路邊幾個原本追著其他人兜售東西的拾荒者也動了,腳步稍一加快,紛紛圍了上來。
“兄弟,消炎藥、止痛藥要么?別看是我們手工自制的,效果絕對不比醫療所的正品差!”
“9毫米子彈,一個幸福幣兩發,便宜賣了,備點總沒錯!”
“帳篷呢?這你總得要吧?出了城沒個遮風擋雨的地兒,下一場雨就得凍出病來,到時候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實在不行來包驅蟲藥?走荒野沒這玩意兒,晚上能被蟲子啃得睡不著覺!”
江川越是想躲開,圍上來的拾荒者就越多,七嘴八舌的叫賣聲像一張網似的纏過來,讓他走得愈發艱難。
“滾!”
被人逼得煩了,他停下腳步,低喝一聲,
然而讓人意外的是,拾荒者們對視一眼,哈哈大笑起來。
“呦呵,咋,你還想打我們啊?”
“來啊,朝我腦袋上打,你瞅瞅能不能一拳把我打死?”
“你兜里揣著這么多錢,不買點東西,是想讓兄弟們喝西北風嗎?”
七嘴八舌的聲音裹著一股汗味和塵土味涌過來,幾個拾荒者的包圍圈收得更緊了,眼神里的急切漸漸翻出點狠勁。
現在這世道,見了肥羊誰也不肯輕易撒手。
錢?
江川下意識摸了摸褲兜,里面確實裝著不少幸福幣。
作為站長的辦事員,因為身份特殊,他平時去哪兒都是直接刷徽章,已經很多年沒有錢這個概念了。
這些幸福幣還是他出檢查站的時候,臨時找警衛借的,為的就是進了b-7區后能用錢開路,盡快打聽清楚程野到底做了些什么。
萬萬沒想到,還沒踏進b-7區的地界,就先被這群眼尖的拾荒者給盯上了。
“你們不是賣東西嗎,明搶?”
江川眼神冷了下來,“這些遷徙者都不買的垃圾,打算強賣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