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堅與那小尤乃是前后腳出的門。
他才走幾步,因記掛著韓礪,忍不住停住了腳步,轉身等那小尤上來,行了一禮,方才問道:“敢問兄臺,若是韓兄當真有要緊事來不了,陳夫子……會不會怪罪于他啊?”
小尤見他這樣鄭重,原還以為是要做什么,聽得這一句發問,頓時就笑了,道:“不會,你放心吧,莫說先生一向好說話,便是不好說話,也輕易拿捏不動……”
說到這里,他仿佛是察覺到不對,立時住了嘴,又岔開話題道:“你一個人去取飯么?拿得下?要不要我叫個人給你去幫忙的?”
程子堅急忙擺手拒絕。
開什么玩笑,叫人幫忙,到時候怎么謝?
難道要拿飯來謝?
要是剩的豬腳飯不夠,說不得自己那一份都要咬牙讓出來,怎么再生出另一份給那幫忙拿飯的?
他不敢再啰嗦,忙行禮道謝跑了,跟被狗攆似的回了學齋,正要找人一道去抬豬腳飯,還沒進門,就見門口里三層、外三層,圍著不知多少學生,個個往里頭張望。
程子堅如同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好容易扒拉開人群進得門去,就聞到堂中未散去的鹵香與肉香,又見里頭一群人擠在中間,不知在搶什么,還有人攔著道:“不要搶,不要搶!好歹都是太學生,禮都白學了嗎?!”
“外頭這許多都是同窗,別叫人看了笑話去!”
有人便道:“別急,都讓開,我來分!”
眾人這才不情不愿地讓開了些。
此人果然分了起來。
人太擠,看不到都在分些什么,只不住有人說話。
“怎么他那一塊好像大點?”
“瞎說,分明你這一塊厚點!”
“你那塊是中間的位置,中間位置比頭頭尾尾更好吃!”
“我也想要中間!”
“我要那一塊,頭頭那里,頭頭埂啾。”
“怎么好像頭頭是要大一點,那我也想要那塊頭頭的位置……”
“唉!怎么能給他不給我啊?”
聽著眾人爭執得莫名其妙,程子堅更茫然了,忙走進其中,問道:“這是在分什么?”
他一出現,一應人都叫了起來。
“子堅!你可算回來了!”
“子堅哪里去了?給你留了,趕緊吃,不然豬腳飯都要涼了!”這說話的人說著說著,又咽了口口水。
另又有人歡欣雀躍,道:“子堅,這兒還有一鍋,王暢說要等你回來才曉得怎么分!”
“對,對!等你老久了!段夫子留你做什么?沒事吧——這鍋怎么分啊?”
活了這么久,在太學讀了快三年書了,程子堅頭一回有一種被萬人簇擁的感覺,仿佛自己一夜之間變成了什么振臂一呼,人人納頭便拜的人物,沒有他,太學都得散!
他被人擁到中間,這才發現眾人在分的是居然是一食盒醋酸白蘿卜。
而那一只被人人期待的鍋也一人傳一人地遞了進來,打開一看,里頭層層疊疊,一個壓著一個,都是拳頭大的豬蹄脛骨位置。
這肉還帶著骨頭,鹵得極透,又極香,讓人一看就流口水。
程子堅立時就反應過來,這是宋妙先前同自己交代的“四點金”,數量極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