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把方才那兜子里的早桃倒了出來——桃子不大,長得有青有紅,但是以青白為主。
她選了些稍紅的,洗了一小筐出來,又拿了幾把小刀方便眾人削皮。
因見人多,七八個青年,正是比牛還能吃的時候,這點東西多半不夠,宋妙便從墻角地上推過來前日程子堅送的柚子。
柚子很大一個,她拿刀在外皮處縱橫打了個十字口,破開一看——果然皮厚。
眾人見她開柚子,先還說不用,等她打好十字刀,發現柚子命已是無可挽回,便忙接過來幫著去皮,掰開成片柚子肉各自分發。
除卻柚子,也有好幾個人吃那春桃,只是不愿麻煩,沒有一個愿意削皮的,個個連皮啃。
沒一會,吃柚子的還在吃柚子,吃桃子的卻都不怎么吃了。
有皺著眉毛把那桃子拿在手上,又去喝茶吃炸糖裹子的,有皺著臉把那桃子放在面前條凳上,再去拿柚子吃的。
宋妙看在眼里,正覺奇怪,才要問話,卻聽邊上那程子堅已是道:“宋小娘子,咱們幫著抄了書,又吃了你的豬腳飯,早是自己人了,你若有什么事情要幫忙的,只管說,千萬不要不好意思!”
一時邊上人人響應,你拍胸膛,我點頭的。
宋妙道了謝,復才道:“眼下暫時不用幫忙,但等上一二十天,無論事情進展,必定有要拜托諸位的地方,正好那時候也考完公試了,且看誰人方便騰得出手來的,順便搭上一把就是,也不用特別強求,只希望不要給大家添太多麻煩才好。”
少年熱血,正是激昂年紀,此時聽得宋妙說話,如此一個大方敞亮,得人喜歡的小娘子,兩邊又是糯米飯、燒麥、豬腳飯的過硬交情,她家還是那樣凄慘可憐遭遇,當真有種自己只要自己出手,就是在解危救難的感覺。
眾人頓時英雄豪杰之氣打心頭涌出,只恨不得當下就能幫她做些事情,自然紛紛答應。
宋妙少不得又鄭重道謝。
她同眾人閑話幾句,因見有幾人裝茶水的竹筒中已經快見了底,便取了茶壺給他們添茶,再轉回到后頭去加熱水。
然則她卻不知道,自己一走,前頭原本正襟危坐,看著十分斯文客氣的眾學生就立時變了一張臉,紛紛搶也似的沖著條凳上的東西伸手。
“你跟我搶什么!你那不是吃著柚子么?”
“柚子是柚子,什么時候不能吃?況且吃了柚子就不能吃旁的了嗎?!方才宋小娘子一端出來我就看上那一碟子蠶豆了,只恨我坐得太遠,只聞到香味,不好意思伸手去拿,你別擋著,趁人沒回來,叫我先抓一把!”
“那是什么,是不是米花糖?你們別搶那么快啊啊啊,給我留一塊!”
堂中已是亂作一團。
程子堅深知此時講禮是吃不到東西的,忙也去搶了兩塊米花糖過來,還記得分給坐得最遠的一名同窗。
那同窗猶猶豫豫接過,道:“我不怎么愛吃甜的,掰一小塊嘗嘗就算了。”
他如此一說,邊上好幾個人的手都伸了過去,紛紛道:“你不要給我啊!”
此人果然用手一掰,只輕輕一蹦,就掰了一小截下來往嘴里送,另一只手拿著剩下大半塊米花糖,正要送出去。
另幾人搶著去接,卻不防此人嘴里才嚼了兩下,那手卻是忽然頓住,竟是又收了回去,道:“居然不怎么甜,還挺好吃的,子堅好意,我還是生受了,就不讓給你們了。”
那幾人的手都伸過去半晌了,累得夠嗆,各自還險些在空中打了一架,誰料得竟是這樣結果,恨不得再伸長些,給這人一拳,叫他知道什么叫出爾反爾的下場。
程子堅也在吃米花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