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
韓礪挑了挑眉,問道:“你在左右軍巡院都待了三個月,還沒有人跟你說過‘盯一下’是什么意思嗎?”
秦縱臉上的激動慢慢就收了起來,半晌,方才咽了口口水,問道:“韓兄的意思,莫不是……今晚就,就要盯起來?”
韓礪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道:“既然覺得不對,要盯著,當然就得一直盯著——你若有人手,一前一后守著,若無人手,自己守著,但這不過是我隨口一說,并不勉強,你若盯不住,回家便是。”
秦縱心中涼了半截,忙道:“那我……那我先送韓兄回去?”
“我手中還有京都府衙的調令,足夠應付學正,幾時回去都行,不用你送。”
韓礪輕輕巧巧把他打發開去,復又道:“你若不會盯,既有厲害廚子,好生備了夜宵、早飯,恭敬些,去請個把老道巡檢帶著,能省不少力氣——你一向機敏,為人處世,不用旁人來教。”
這一句夸,把秦縱那心一下子又夸了起來,只是眼見韓礪就這般向前而行,忙上前問道:“那韓兄……你是個什么安排?”
韓礪回頭看了他一眼,道:“我只是個太學生,借調到京都府衙搭把手,報到也是明日生效,自然是要回太學。”
“我也沒在左右軍巡院待過,沒跟過京城的案子,沒理過宗卷,不曾捉過人,更不會盯人。”
韓礪頓了頓,心情很不錯的樣子:“我先走了,若是回得遲,只怕要打攪同舍休息。”
語畢,果然拱一拱手,笑著大步走了。
剩得秦縱一人站在原地,心中涼颼颼,只覺風一吹,自己整個人都發起虛來。
他出身富貴,雖說要來京都府衙做“實事”,不過跑上跑下,吃吃喝喝,混個臉熟罷了,其余人便有事情,也不敢十分放心交過來。
秦縱又不傻,哪里不曉得眾人心思。
他口中說要做事,其實做什么,怎么做,心里根本沒個計較,自小也沒吃過什么苦,眼下被晾在此處,傻傻發了一會呆,也不知道哪里來的一股勁,回頭再看那右邊黑洞洞宅子一眼,一咬牙,匆匆出得這酸棗巷。
走到繁華處,尋了個能看到酸棗巷口的酒肆,秦縱就在門口撿了張桌子落座。
他點了幾樣小菜,復才摸出一抓錢來,推與那跑堂。
“幫我尋個腿腳快,嘴巴緊的去一趟浚儀橋街里巷的秦宅報信,讓來兩個人到此處找我,再叫家里備些宵夜、早飯,都要上好的。”
那跑堂一口應了,忙去門口叫人。
此處秦縱一人獨坐在門口,頭一回當頭做事,也不知怎么做,做了究竟有無用。
他坐久了,不敢喝酒,只好拿茶來灌,只是喝多了要小解,又怕自己錯過什么人,又不甚清楚自己要怎么盯,只覺等得都要枯了,也不見人來,心中煩得不行。
而另一頭,前一晚才帶著幾名兄弟跑出酸棗巷的刁子,卻是更為煩躁。
“那小娘子真去巡鋪了?!其余些個學生去了沒有?”他聽得手下回話,連坐都坐不住了,噌的一下站起來問道。
那手下忙道:“馬巡捕也沒有說太多,多半學生是沒有去的——他只交代酸棗巷有個小娘子去報,說昨日有人夜闖民宅,傷了幾個太學生,又把犯事的相貌、口音一應說得清楚。”
“他一聽那形容,就曉得是我們幾個,忙使人來報個信,叫我們想想辦法,把此事了了,不要鬧大。”
“刁哥……咱們要不要跟廖當家的說一聲?”這手下也有些拿不準。
“說個屁,昨兒當家的還給了幾百錢吃酒,夸咱們事情辦得好,你今天就去打他的臉——你要死,自家死,不要帶累我!”
刁子往地上啐了一口。
他們昨日差事辦砸了,又怕當真傷了那幾個太學生,更怕巡兵上門。
但等了一晚上,沒見到什么動靜,直到聽得望風的說學生們早回去了,不像受了重傷模樣,方才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