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方才不說話了。
當頭的便又問宋妙道:“你這里能出個買賣單子的吧?”
宋家怎么說開食肆的,又怎么可能會沒有。
而邊上那領了命的巡捕都要走了,臨了忽然回頭問道:“要是東院里頭的人早買好了怎么辦?”
那當頭的猶豫一下,轉頭看了看宋妙,又看宋家屋中情況,嘆了口氣,道:“買好了就買好了,有什么怎么辦。”
說著又回頭對宋妙道:“若是賣不了,你這些個吃食放在巡鋪后院,等我們把話問完,再拿出去賣,也省得再回來一趟。”
竟是想得十分周全。
宋妙連忙道謝,一時跟著推車而出,復又鎖門。
一行人往巡鋪方向而去。
雖只是耽擱了個吃早飯的功夫,但這會子酸棗巷里頭同外頭大路已經有了些行人。
宋妙一個小娘子,推個攤車,邊上站著幾個大老爺們巡捕,看著又像押送,又不像,引人不少路人來看。
更有那些個鄰居,或憂心宋妙卷進什么事情,或擔心牽連自己,不少都上來問話。
宋妙便一一答了,只把家里前日有人夜闖事情說了,又說自己報過里正,問眾人知不知道,請他們各自小心,再說早上巡鋪來找,因東西來不及賣,必定要放壞,幸而巡捕們好心,她要推去巡鋪里頭暫先放著。
她話說得好聽,巡捕們自然不會攔著。
于是沒一會,滿街都知道宋家前日被賊人夜闖,有巡捕今日上了門。
此事其實也怪那收了刁子重金的馬巡捕。
此人事前不明說其中緣故,只把前日事情掐頭去尾說了,叫手下一大早把宋妙帶過去,別叫她再去太學門口擺攤,攛掇那些個學生來鬧事。
他自以為只要交代了做什么,怎么做便能萬事大吉,這就怨不得下頭人領會錯意思,按著自己的做法來辦了——難道不是只要不去太學門口擺攤就行?
就如同那廖傾腳似的,不為手下著想,只以為事事簡單,一句話輕輕松松就分派下去,總以為輕易得很,其實下頭自有想法,自有苦處,當然就拿小幾十文的街頭攤子,去替換要價昂貴的訟師了。
由古到今,多少事情壞在、好在最下頭真正干活的小人物身上?
酸棗巷距離朱雀門的巡鋪并不怎么近,車推到后頭,幾個巡捕看不過眼,還有自己上手來幫忙的。
等到了地方,倒是運氣很好,那巡鋪里頭東院的人還沒來得及買到這許多早飯,正發愁,得知有人幫著解決了,當真是謝天謝地,問了價錢,便催著宋妙送過去。
幾個巡捕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做不見,也不阻攔。
宋妙就帶著幾個差役,把糯米飯一一分份裝了,才叫他們分批送去,特還留了些吃食給其余巡捕做人情,又同那管賬的人說明,若是不能入賬也沒關系,這些是她單送給巡鋪里頭諸位官爺的。
一大早的,一干人等在此處分早飯,巡鋪后院實在香得不行,有那等早來的,都過來圍觀,聽得有自己的份,俱都虎視眈眈。
巡鋪里頭管賬的都是都頭心腹,曉得這是收攏人心的機會,卻也不傻,當即道:“才吃幾個錢,便是巡鋪里頭沒這個份例,咱們都頭自家都能把錢給掏了——不過就是請兄弟們吃個早飯,怎么要用攤主自家填補,算上!一起算上!”
說著按數開了白條,叫宋妙月后再拿買賣單子來結賬。
做官府生意,自古結賬時都是要拖的,倒也不稀奇,雖說麻煩些,但比起東西燜壞在家里,實在好的太多了。
可以說,今早雖說是巡捕們突然上門,殺了個措手不及,但仔細來看,宋妙卻是沒有耽誤什么,甚至連車都有了人幫著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