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他從前也跟著外州的官員做過兩年事吧?”辛巡檢哈哈笑,“我知道,人還沒報到呢,秦判官早早就交代了,說這新來的韓礪不是尋常太學生,叫下頭不要隨意使喚,若他有事,叫到頭上,也不要推脫,多去搭幾把手。”
他說著說著,笑得就更諷刺了:“外州同京城能比嗎?外州一年才幾個閑雜毛賊,京城一天都多少繁瑣案子?”
“我在州衙里也當了二十幾年差了,頭一回聽說調個學生過來,不給我們使喚,還要我們倒給使喚的——只怕我當差的時候,還有人在娘胎里沒生出來呢!”
“我脾氣不好,有什么話當面就說,不會背地里搞陰私。”他搭著腰間的配棍,“今日雖出來,卻不是為了什么三瓜兩棗的好處,只不過聽說那宅子確實有問題,才來的。”
“想要支使我,可不是靠著會寫幾個輕輕巧巧的字就能行。”
他把話說完,只拿一雙眼睛斜視一旁韓礪。
秦縱暗叫不好,忙上前一步,就要擋在二人中間。
然而與他想象的全不一樣,那韓礪并沒有一點生氣的模樣,而是道:“是辛奉辛巡檢吧?”
“怎的,還要記了我的名字,去找秦官人告狀?”
辛奉冷哼一聲:“你只管去告,也不打聽打聽,我老辛怕過哪個官人?哪怕京都府尹來了……”
他頓了頓,還要再說,卻聽對面韓礪已是又道:“我曉得辛巡檢姓名跟許多事跡,昨日上門時候,秦官人單獨介紹過一番,只說左右巡院中許多巡檢,唯有辛巡檢心思最細,能力最強,做事也最踏實,最為不怕苦,也從不畏難。”
韓礪幾個“最”字說完,辛奉的腳步都慢了不少,還把身體微微側轉,由原本的斜視,轉成了正視,又輕輕地“哼”了一聲,道:“你不用在這里說我好話……”
“癸辛三年正月的時候,有賊人蒙面成伙夜搶民宅,最后還傷了主人家性命,旁人多查無果,只辛巡檢一人日夜不休,元宵都不過了,追了足足八天,最后把人堵在祥符縣。”
“巡檢只身領著兩個縣中差役,對上七八名悍匪,拼著被砍兩刀也寸步不讓,若非如此勇謀兩全,最后又如何能把賊人留住,等到后頭官差來援,使得賊匪束手就擒,受害人沉冤得雪?”
“這樣功勞,豈是韓某輕輕巧巧寫幾個字就能及的?”
眼見面前人將自己最為驕傲事跡慢慢道來,其中又捧又夸,雖是直白,卻是正正搔到自家癢處,辛奉只覺不但心頭發癢,便是喉嚨也癢了起來。
他輕輕地咳了兩聲,道:“那許多年前事情,還有什么好說的,而今還不是只當個下頭巡檢……”
然而到底忍不住把胸挺了挺。
韓礪又道:“秦官人特地囑咐過,叫我到衙門以后,有事無事多多向辛巡檢請教,不要怕丟臉面,巡檢雖然脾氣直了些,為人卻正……”
“我跟著師長在外頭游學幾年,縱使見過旁人辦案,到底經驗淺薄,只因做了幾篇文章,得了點名聲,但此時年少,將來路長,今日既是借調而來,卻也想著能學著諸位真正做點事,不要荒度了時日。”
“寧撞金鐘一下,不打破鼓三千——韓某厚顏,雖冒昧些,卻只怕還得勞煩辛巡檢日后好生指教。”
他一面說,一面拱了拱手,作為行禮。
辛巡檢唬得連忙放開手里配棍,也站定了,學著躬身拱了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