兢兢業業好些年,自認也算得上踏實做事,明明干得最多,但是總比不過其余人得官人器重。
今次閔老上門來找人去滑州,官人從下頭選人,大家知道都是干苦力活,又沒有一點好處的,你推我,我推你,誰都不肯去。
最后又是他被硬生生提溜出來,推都推不掉。
昨日那幾個文人、門客商量著要走,自然也叫了他。
但他哪里能那樣恣意而行。
一則答應了的事情,沒有特殊緣故,實在做不到甩手就走,二則要是走了,畢竟每月領了貼補,自己如何跟官人交代?官人又如何跟閔老交代?
可挨了一晚上,今日又量測了一天的水文,早上、中午只吃了冷硬干糧,眼下一身濕澆澆,肚子又餓,身上又累,衣服、鞋子又黏。
哪怕早不是小年輕了,盧文鳴還是忍不住鼻酸。
太難熬了。
他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能熬多久,只能硬頂著。
踩著漏水的鞋進了屋子,剛推開門,里頭同屋的學生就叫道:“盧兄,你衣服是不是濕了?趕緊換一身,要吃飯了——剛剛這屋主來了,說一會帶咱們去祠堂,宋小娘子備了飯菜。”
盧文鳴知道那宋小娘子是韓礪今次請去滑州打理伙食的,雖不知道怎么個打理法,又怎么會叫這樣一個小娘子,但他眼下實在也騰不出力氣去臧否。
聽得有飯吃,不用再啃干糧,他忙去了床邊,草草換了褲子,脫了鞋,正準備赤腳走,一旁那學生又道:“這里有新鞋,盧兄穿這個!”
盧文鳴一看,乃是一雙竹板鞋,簡陋得很,但是鞋跟很高,這樣的雨天,腳不容易濕水,還更透氣。
他有些驚訝,問道:“哪里來的?”
“主人家說是宋小娘子照著那韓礪的交代,買了送來的。”
說完,又指了床邊放著的一張椅子,道:“咱們衣服、鞋子也洗了,還烘干了——你別說,我正犯愁哩,今日身上穿的是最后一套,洗了又干不了,不洗又沒得換!”
盧文鳴過去一看,上手一摸,果然衣服、鞋子俱都洗得干凈不說,入手干燥得很,還有些溫熱,多半是才烘干沒多久。
明明只是有了一套干凈衣服鞋襪,又得了一雙竹板鞋,平日里根本不值一提,但在此時此刻,卻叫他心頭的煩悶一下子就散去了不少。
兩人換上鞋子,匆匆去了祠堂。
宋妙同大餅在祠堂里頭等了有一會了,眼見慢慢有人到了,回得廚房,拿豬油炒了幾鍋菜花,才開始滾湯。
清湯最為快手。
邊上早有一大鍋的開水,她熱了一口空鍋,用一點底油小火烘姜片,又下蝦皮慢慢煸炒,炒出海鮮香味來,因胡椒太貴,不舍得放,放了一點花椒同炒。
等到炒得香味盡出,把滾水往鍋里一撞,稍煮一煮,便將姜片、花椒撈出來棄之不用,下一小圈魚露,再扔了三四餅焙香的紫菜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