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妙只說自己接的乃是包人的差事,客客氣氣拒絕了。
那管事的便道:“另還有一樁事,前次小娘子給了那做涼拌茼蒿的方子,不知怎的,咱們隨帶的廚子怎么都做不出那個味道來——不曉得能不能抽個空過來指點指點?”
又道:“想必小娘子方才已是聽到了,外頭貼了許多榜,不曉得你有沒有瞧見——我家走丟了個小少爺,一門上下找了多日,老爺也從早到晚在外求人拜碼頭的,茶飯不知味,兩三天沒正經吃了……”
宋妙爽快應了,道:“正好我明日要來送鞋,廚房若是方便,備了材料,我來帶著做一次就曉得了。”
聽得明日還能見面,那梁嚴眼睛亮晶晶看著她,顯而易見的高興,只那高興之中,又有些說不上來的憂愁,時不時去看宋妙手腕。
宋妙就對著他安撫地點了點頭,催他進門換衣服鞋子,等人走遠了,方才同那管事的道:“只項員外掛心兒子,便是此時做了龍肝鳳膽,他也沒心思吃的。”
那管事的嘆一口氣,道:“只盼今日管點用吧,但凡有點用的人都請上了。”
因耽擱了這一回,宋妙回到那食肆就稍晚了些。
此時天黑云低。
她同韓礪兩個帶著食盒回了官驛,幾乎是前腳剛進門,后腳外頭就嘩啦啦下起了大雨。
和著雨聲,狂風亂做,前堂光線甚暗,其余桌子都空著,卻有個人孤零零坐在一張桌子后頭,桌上擺了一個小盤,盤中一點咸菜,又半個炊餅。
宋妙忙叫了韓礪一聲,示意他去看。
兩人剛走近了些,桌后那人已是聞聲抬起頭來,臉上說不清是什么表情,先還失落,等見了宋、韓兩個齊齊走來,又是氣惱,又有失而復得的驚喜,千言萬語,到了最后,只化作一句怒道:“你們哪里去了??”
又怒道:“我一覺醒來,正言不在屋子里,等出來找,也不見宋攤主,再問旁人,一個也無,連那大餅都不知哪里去了——要不是聽驛卒說,我都不知道他跟了盧文鳴出門——搞半天只剩我一個光桿的對吧!”
——原是那孔復揚。
他一面抱怨,抬頭見宋妙表情,忍不住又道:“宋攤主,你還笑!你跟正言兩個撂下我,哪里去了???”
但還不待他繼續追問,那韓礪已是上前兩步,把手里兩個食盒放在桌上,一面打開,一面道:“見你睡得香,不愿擾了好夢——宋攤主說你一覺起來肯定要餓,讓給帶燜魚同鹵鵝回來,陪了個涼菜——啰啰嗦嗦的,你還要不要吃?不吃算了。”
一時飯菜從食盒里端出來,果然一整條魚,有斤把重,鹵鵝是整腿,涼菜是拌的萵筍絲,另還有炊餅兩個,一碗飯擠著倒扣在鵝腿旁。
孔復揚見了,幾乎是立刻變了臉,一下子就笑了,臉上層層疊疊的綻放,真正一朵菊花,又忙叫道:“我就曉得宋攤主從來待我最好!正言心中也必定有我!哎呀,我是急了嘴賤,別理我,別理我!”
一邊說,就著手上原本半拉炊餅,已是吃起飯來。
他才吃兩口,又搖頭,又點頭,道:“論味道,還不如宋攤主隨手做的零頭,但想到是宋攤主同正言給我捎回來的,其中情誼,一下子就叫這菜有滋有味起來——你們曉得那觀世音菩薩玉凈瓶里的楊枝甘露么?拿那個點兩下,差不多就是這個效果……”
說完,不忘又看宋妙,又看韓礪,問道:“你們懂得我什么意思吧?”
宋妙忍笑搖頭。
見她搖頭,韓礪自然也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