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時候要是錢孔目袖手旁觀,自己怎么辦?
哪怕錢孔目最后為自己出了頭,張了目,中途也必定吃虧遭罪,最后又會不會有人來賠,有哪個來賠?
用腳趾甲蓋去想,都知道肯定沒有賠的。
但若是此時答應了捐糧,或是借糧,錢孔目那邊,完全就是現管,又該如何交代?
謝護越想越惱,越想越煩。
官員跟胥吏斗法,跟他一個做生意的又有什么關系??他這回是真正的無妄之災!
若非那項元……
饒是多年生意往來,交情甚深,他此時都有些忍不住,恨不得現在就把那項元塞進馬車里,一腳踢回老家去。
宋妙見謝護臉上神色變化不定,等了片刻,方才和聲道:“我本也只是一個做飯的,又不管事,更無權無望,員外來找我,不過是借我遞個話吧?”
她說著,回頭看了看,見此處距離外堂頗近,復又往外再走了七八步。
那謝護見宋妙走動,心中猶豫片刻,到底跟了上去。
宋妙見他跟上,心中就有了數,鄭重道:“我旁的不行,嘴是緊的,員外請說。”
“小娘子敞亮,我也不說那等場面話。”謝護嘆了口氣,“你也是做過生意的,知道生意人的難處,旁的我不好說,我只能透一句——今次征召徭役十分難得,聽聞包一頓飯,還有一點貼補,都水監來的官人,應該知道許多人都盯著里頭,想要好處的吧?”
他頓一頓,又道:“若是衙門里頭差爺出來交代,說可以捐糧、借糧了,我絕不推脫半點——小娘子,還望不要為難謝某這生意人,下頭幾百號人等著養活。”
“我今日把話擺在這里,若得了好消息,必定頭一個送糧送米過來,日后要買,也只收成本價,分文不賺!”
“你要曉得,我也是滑州人……”
謝護來得快,去得也快。
宋妙并沒有跟他發生爭執,也沒有說什么大道理,甚至也沒有抬出都水監或是岑德彰這個通判來施壓。
謝家確實不是黑心在外的,即便是謝三兒父母,提起這個東家,也是好話多,壞話少,今日浣衣坊的嬸子阿姐更是提過他家常做善事。
更何況就如同謝護所說,為難他,沒有意義。
換一個角度來看,他的運氣也實在有些不好,原本只是好心借個宅子出去,誰能想到會惹出那么多麻煩來?
轉身進了前堂,剛邁進門檻,宋妙就看到門后站著一個人。
她愣了下,叫道:“吳官人?”
吳公事嘆了口氣,道:“我原還怕那人為難你,說來這里幫忙盯著……誰知道,唉……滑吏奸黠,竟至于此。”
原來他雖只是斷斷續續聽到了幾句,但本就是各地辦差辦老了的,哪里拼湊不出來其中大概。
“也是情理之中的,等韓公子回來,同他說一聲,也好叫他有個準備就是。”
宋妙說完,卻又對著那吳公事行了一禮,道:“多謝官人關照于我,飯都沒有吃完,還特地來幫著守一守。”
那吳公事好險才壓下翹起的胡子。
誰不喜歡自己的好心被人發現,又為人感謝呢?
他道:“舉手之勞,有什么好謝的!”
又道:“你日日做那樣好菜,我都不曉得該怎么謝你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