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嬉皮笑臉,一邊陰陽怪氣說話,一邊直勾勾看向宋妙的臉,視線又看往她腰下走。
見對方說話、舉止如此惡心,宋妙已是十分嫌惡。
但她沒有露出一點生氣模樣,只當此人不存在,徑直轉向下一個人,對了對剩余幾個姓名、來歷,復又道:“今次諸位應役,被分到的是河工伙房。”
“伙房不同于旁的差事,不用挖土,也不用日曬雨淋,但并不意味著是個輕省差事——這差事講究的是仔細用心,最要緊是一個‘潔’字,一米一菜,但凡有一點差錯,進人嘴里的東西,要是吃壞了、吃出了毛病,便是再后悔也來不及了。”
她逐一跟眾人拆分要怎么個“潔”法。
一邊拆,一邊帶著十二名役夫往后廚走,走到井邊時候,就說水要分缸貯存,一用于飲用,二用于洗用,如若井水,可以入口,如若河水,用于飲用,必須燒滾。
又說每日洗鍋、洗菜的廢水必須撈干凈殘渣再倒入污水道中,每日用完鍋必須鏟干凈鍋底灰等等。
進得廚房門,又說食物貯藏,必須離地兩尺以上高,離梁一尺以上長,梁上、地上必須設置鼠籠,每日檢查。
又說人,必要束發幞頭,如若有須,還要包須,每日進門當先用皂角水洗手,出了門,回來也要重新洗手,身上都要包裹一層炊服,那炊服一日一換洗,不能拖延。
此外廚役者,每日當要修剪指甲,探查舌苔、五官、皮膚,如若生有疥瘡,或是無名疾患,必須調離。
說到此處時候,先前那吊兒郎當役夫便插嘴道:“小娘子,做什么出了門,回來還要洗手——又不是回回出門都去茅房——況且大解用葉子,又不臟手,小解,嘿嘿,小娘子還挺懂嘛,曉得我們男子小解用手!”
大餅跟在后頭,已然色變,上前就要張口痛罵。
宋妙做了個制止的手勢。
她此時正站在官驛后廚廚案邊上,不急不躁的,先去一旁水盆里洗凈了手,又從刀架上抽出一把菜刀,取了邊上肉盆里的一根羊棒骨放在案上,左手按著骨頭,右手拿那刀一使力,重重劈在棒骨最中心。
羊腿骨極硬,但其實想要劈開,是有一個巧勁的,選對了地方,輕輕一砸,自然就裂。
宋妙此時劈得精準,正正就是那個點,果然一砍之下,發出“鐺”的一聲重響,那骨頭隨聲而斷。
劈完一根,她猶不停手,又取另一根,一邊劈,卻是眼睛看也不看,而是轉頭向著眾人道:“如若使刀、案板,也要分為生、熟兩種,生肉用紅柄刀,紅邊案板,熟肉并其余菜用尋常木柄刀,尋常木色邊案板,不能混用。”
那“用”字剛剛落音,只聽“鐺”的又一聲重響——另一根羊棒骨應聲而裂。
劈完羊棒骨,宋妙又從一旁大盆里捧出一整條豬后腿。
她用一柄尖刀,插進豬皮里頭,不知走了什么位,很快,就把骨頭給剔了出來。
剔出來的有扇子骨,有豬棒骨,等到最后,又割出來蹄膀跟豬蹄子。
她當著眾人的面,如同炫技一般,當真只是說話的功夫,就把一整條豬后腿給處理得妥妥帖帖,肉歸肉,骨頭歸骨頭,尾巴歸尾巴,整整齊齊擺在大案板上。
這樣厲害拆豬功夫,看在大餅眼中,只覺震懾非常,唯有佩服,簡直恨不得自己能得一雙這樣厲害手。
但看在其余役夫眼中,面前這小娘子對著紅生生一整條豬腿時候,兩根血呼啦嚓羊棒骨時候,使刀砸骨頭、剔骨頭那游刃有余模樣,卻是怪嚇人的。
拿刀這樣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