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都頭罵完,見得對方只曉得認錯,更為煩躁,忍不住沖其人頭上又抽了兩下鞭子,因那鞭子太長,沒甩起來,打得不順,只覺極不解氣,索性撂了手,上前恨恨踹了兩腳。
他本是街邊上混出來的,從小靠著蠻力,打出一身橫練功夫,兩腳下去,又狠又重。
一人跪,一人踹,丁都頭腳一起勢,正中對面人心窩,收腿時候一個借力,卻是借到了那下巴、脖子。
三處地方盡皆是人體脆弱之處,那差役跪著,接連挨了兩下,痛得捂著頭蜷著腿側倒在地上,連討饒的聲都發不出來。
邊上幾人見狀,一個不敢上前勸,只遠遠躲開。
看到眾人鼠竄,丁都頭怒喝道:“跑什么!一會孔目怪罪下來,誰都別想有好果子吃!”
又罵道:“劉六!你給我滾出來!”
那差頭本來遠遠躲著,此時被點了名,不得已硬著頭皮,縮頭縮腦拱得出來,還沒走近,就已經叫屈起來,道:“都頭,不是小的們吃里扒外,誰成想那樣一個大官人會管這種閑事!弟兄們當真沒有主動去招惹他!”
“其余人本是在外頭苦等里頭消息,哪里知道最后竟是等到那韓學生回來!”
“都頭!你曉得那姓韓的瘟雞自打來衙門,一日都沒消停過,今日問這個,明日問那個,咱們這小二十個弟兄,他個個都問過話,人人都認識臉,一照面就叫出小的名字來,又喊其余人,還問我們‘怎么才到’!”
“這便算了,也不知那姓孔的學生跟他說了什么,瘟雞回來轉頭就給我們布置起活來,要我們去看著后頭隊列,不許人插隊、胡亂吵鬧,還叫我們去問了人來歷,按著街道分隊!”
丁都頭本就生氣,聽得這話,幾乎罵娘:“他指派你們,你們就應了??一個兩個也是老當差的了,這么給個書生隨便安排??我也放個屁,你們怎么就不好好來聞??”
那差頭立刻叫冤道:“哪里!哪里!弟兄們是曉得里頭沖撞了大人物,又怕那韓礪借機生事,給都頭惹麻煩……”
“本來想著應付一會就跑,誰知不多久,通判也來了,逮著我們問來問去的!”
邊上一干差役連忙出聲附和,因不敢去怪上官,只把罪過其余人頭上推。
“都頭,本來人都要銬走了,誰曉得鉆出一幫娘們礙事!”
“都怪那韓瘟雞,都頭,可得給咱們說幾句好話,別叫孔目追究啊!”
……
搞清楚了事情的原委,丁都頭甚至顧不上繼續打罵手下,也不敢耽擱,帶著人,匆匆就去了錢家。
而此時錢家的書房里,錢忠明正坐在交椅上,手中拿著一冊書,半晌沒有翻動半頁。
今日給個外來的小官下了臉,最后不得已還陪坐了一頓飯,結果依舊沒能壓住,叫那岑通判知曉了此事。
哪怕自己告了病,岑家的門客已經上了門來,名義上是來探病,實際上話里話外,都是責怪同敲打。
錢忠明自迎來了岑德彰這個通判,從來都是想搓圓搓圓,想捏扁捏扁,哪里受過這等氣。
他已經坐了好一會,想到那發運司的干辦、岑家的門客說話口吻,依舊有些牙癢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