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論官職,只看歲數,也是他最大。
大餅忙往吳公事這一桌先送。
老大的盆,一眼看過去,筒骨如山堆積,躺在湯里,實在囂張蠻橫模樣,又有滿盆大蝦,紅彤彤,連頭帶身,至少有一半,有些甚至整只都跟著浸泡在湯汁里。
太漂亮的一盆!
那湯極濃郁,本來茱萸芥末籽同花椒的味道已經麻辣非常,一上桌,所有人才聞到,嘴里就不由自主就淌出了口水,然而這么重的辛辣味,也蓋不過筒骨湯的濃香。
在河道上爬上爬下,又盯著工匠們做新埽,又下河查那河底泥沙沉積情況,吳公事自覺把下半輩子的汗都在今天流光了。
看了這一盆,他一邊大聲招呼“都自己夾菜啊不用我叫!”,自己手中筷子當先已經勢如閃電,兩頭扎進了盆里。
拿筷子撬起半根筒骨放進碗里,他又取了大湯勺,連蝦帶湯盛了兩勺,因聞那湯味著實香,忍不住就湊著碗邊喝了一口。
喝完一口,又喝一口,再喝一口,很快,吳公事腦子里就只剩一個念頭——得一口這樣湯,今日再辛苦也值了!
那醬料咸鮮麻辣,筒骨湯香濃,二者合煮,湯底味道已經又濃又厚。
茱萸芥末籽下得極重,花椒還奢侈地和了一點胡椒,全靠濃骨湯包容,把那原本的勁辣同辛麻柔化,進嘴時候,辣和麻的度都是恰恰好好的,宛如老友久別重逢,花拳繡腿互相給的那一下,重了不行,當真會疼,輕了更不行,難以表達心中牽掛跟情誼。
蝦頭開了口,燜煮之后,蝦黃部分難免有流進湯里的,使得那底味更豐更足,多了一股江河奇鮮。
連著喝了幾口熱湯,立夏的大晚上,喝得吳公事額頭滲出了薄薄一層汗,他正要去擦,低頭時候,見那蝦頭開了口,里頭蓄滿了濃湯,早忘了要抬手,下意識就拿筷子舉起來,對著那開口位置吸了一口湯。
一口就把蝦黃連著湯一起給吃到了嘴里!
那蝦黃帶一點凝固的形態,吃進嘴里,又綿密,又絲滑,奇鮮、奇美、奇濃香,因有骨湯肉香相合,又有麻辣醬料相佐,滋味根本不能描述。
蝦殼很厚,硬,但畢竟久煮,又事先油爆,那肉自然而然緊縮離了殼,剝起來并不難。
因想著那湯滋味,吳公事剝之前甚至不忘先吮一口蝦殼!
開了口,去了尾巴中間一塊,那蝦又燜煮許久,早已入味非常,那肉雖然不以彈嫩取勝,卻也沒有丟一點分,靠著高火熱油,維持住了蝦肉應有的緊實,還有吃透了麻辣鮮,鮮得太太太自然了。
吳公事在這里吃蝦時候,后院里,王恕己卻是在吸筒骨骨髓。
骨髓香濃,肉香嫩,蝦更是味美,叫人心滿意足。
面前一盆爆頭蝦沒有放茱萸芥末籽,只添了一點花椒,但是同樣好吃,吃得他不由自主嘆息,暗想:這樣好廚子,怎的就不能跟著自己?
官驛前后都忙著吃蝦吃肉時候,滑州下轄的望縣一處宅子里,卻有一人失聲問道:“你說滑州河道上要招傾腳行?”
“正是,項兄,這可是一門好買賣,我手頭雖有些錢,奈何沒有門路,前次你路上遇得那個老友,好似很熟悉傾腳行,不如問問他?他若沒有本錢,我愿投一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