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陳夫子如是說,其余人面面相覷,不免你追我問,只后者卻一味緘默擺手,最后道:“當真想要宋記進太學設個檔口,我倒有句話想說——最好也不要著急先去找小……鄧祭酒,不妨尋了宋小娘子,請她各色饅頭都做些樣子出來,拿給去小賈嘗一嘗。”
“膳房原是他權責之內,你們越過他,自己是不怕的,將來果真宋小娘子進來了,他一個現管的不高興,哪個吃虧?”
眾人原本興沖沖,聽得這話,各自無言。
小賈喚作賈常,原是國子丞,專管文書、學籍、財務等等,又協調膳宿供應。
原本太學公廚還算是有幾個不錯的廚子,自他上任之后,改的改,換的換,新來的人做出來東西越發難吃,不管學生也好,教授、學官們也罷,都抱怨過許多回,其人都有話說。
對上學生,他便一副過來人模樣,勸道:“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孟子大能如此,都要再三勸說不經磨礪,無以成才,你們正是好生讀書、舉業時候,成日把心思放在吃吃喝喝上,怎么能有出息??”
又道:“況且朝廷撥來的貼補一年少過一年,也不看看膳房飯菜多少錢,外頭多少錢?你們只顧自己吃著好,一心要味道,卻不曉得膳房雖然難吃,分量足夠!總歸要為窮苦同窗想一想!”
說著就攆人回去讀書,也不管那個分量其實根本不夠吃。
對上教授、學官們,他就一味使個“拖”字訣,今日說找了人了,明日說試了新廚子,只是實在不行,還不如原來的,待要再找,或又說近來忙著什么事,實在抽不出身,次數多了,人人都看出他不過敷衍。
只一則他態度極好,伸手不打笑臉人,二則實在背后也有人,硬氣得很,一干夫子其實多數也只中午吃一頓,平日里治學、教課都忙不完,實在抽不出時間來同他啰嗦,拖著拖著,也就這么過來了。
但從來由奢入儉難。
眾人先前忙于旬考時候,吃慣了宋記的小飯桌,每日只要忍到晚上,就有好飯好菜,時不時還能捎帶上各色肉菜饅頭回家,次日做早飯吃,后頭宋妙去了滑州,一下子什么都沒了,本就不能忍受。
結果這一向因為京城水澇,一應食材漲價,學中膳房為了儉省,當真什么難吃的都做出來了,好幾次甚至還把人吃得嘔吐腹瀉,不得不跑去看大夫。
當夫子的,跟管庶務的到底不同。
前者日日把心思、精力都放在學生身上,多數都有教書育人想法,只盼著學生好,后者與錢物事打交道的多,出了事,只覺得麻煩,趕緊收拾完拉倒。
因為最近幾次膳房吃壞了人,不少先生覺得不妥,都去反映過,賈常仍舊拿話隨便打發,兩邊少不得起了點沖突。
也是因為此事,幾個先生更想把宋記引進太學膳房了。
干凈、好吃,價錢也合宜,對自己是好事,對學生也好。
因不想同那賈常扯皮,眾人就想著直接找鄧祭酒——上官發話了,你總不好拒絕吧?
但此時陳夫子把話一點,大家也都不是傻子,立刻就明白過來。
眼見諸人不說話了,陳夫子又道:“另有一樁,你們去問清楚宋小娘子沒有?雖然聽著是好事,總要先看看事主意思,再來決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