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策就這么睡著,身上里衣的系帶都未曾系上,只是虛掩著。
相宜猶豫要不要叫他,或是叫人進來伺候。
實在是李君策現在情況不好不壞,能舒服地睡著,也是一種好事,把他吵醒了,說不定就睡不著了。
男女有別,這其中不包括醫者和病患,更不包括君王和臣屬。
相宜沒多少心理負擔,不動聲色地蹲下,小心翼翼地將男人里衣的系帶弄好。
李君策其實睡得并不沉,只是倦意上來,他便縱著自己瞇一會兒。
腰間有細微動靜,他眉心微攏,不經意地睜開眼。
一低頭,正好對上相宜的眼神。
相宜愣了愣,隨即從容道:“殿下淺眠,臣稍后開一副安神湯,你喝了再睡?”
李君策困得快,醒得也快。
他直起身,說:“不是說有藥膳要孤吃?又是安神湯又是藥膳,孤有幾個肚子能容得下?”
相宜:“……”
大半夜的,哪有藥膳給你吃。
她不提了,免得李君策心血來潮,真要吃肉。
她安靜地整理藥箱,準備走人。
李君策看著她的側臉,清冷面孔上浮現兩分興致,“臨州的糧、藥征調交給了孔臨安,他辦得也不錯,你就不好奇,孤為何還要買糧食?”
相宜想都不想,“您不信任他。”
李君策挑眉。
“是你覺得孤不信任他,還是你覺得,他沒那個本事?”
相宜說:“您是太子,都不能令江南鹽商俯首,何況是孔臨安?”
這話不假。
李君策想了想,說:“你如今也算是孤的內臣了,咱們君臣之間,有話可以私下說。”
相宜警惕起來。
感覺這不像好話啊。
她雖然送的錢多,但能直接成為東宮內臣?
果然,下一秒,李君策眼里浮現一絲玩味,說:“你和那林氏的較量孤都聽說了,如今她被軟禁了,若是回京前沒轉機,她的前程也就廢了。”
說到此,他停了停,看相宜的反應。
相宜聽出來了。
李君策是想表達:哎,心腹,要不要老大關照你一二,替你按死情敵?
相宜無語。
她一直覺得李君策沉默寡言,不怒自威,卻原來都是假的嗎?
她提起了藥箱,說:“臣和林氏沒有較量,她有現在的后果,也是她咎由自取。至于她能不能找到出路,那也是她的事,臣不會多加干預。”
說罷,她躬身行禮。
“殿下,臣告退了。”
李君策:“……”
嘖。
她倒是正經得很。
得到許可,相宜總算能出門。
這一回,她待遇大大提升,是坐著封了牛皮紙的馬車回去的,內里還有爐子,特別暖和。
哎。
三百萬兩換來的溫暖啊。
臨州城的這場雪越下越大,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
除夕時,城內沒有半絲過年的喜慶,反倒是更添死氣。
天氣驟冷,就算沒有疫病,傷寒之類的病癥也是層出不窮。本就貧寒的人家,沒錢治病,病死、凍死的比比皆是。
因有疫病,死去的人都得焚燒,北山的焚尸坑全天不停,直燒得火光連天,滿城灰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