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對自己有清晰的認知。
他明白,就算皇位真的落到自己頭上,以自己的能力,也難以肩負起治理大明江山的重任。
于是,朱標死后,他便如同隱形人一般,淡出了眾人的視線,深居東宮,極少與人往來。
他的親舅舅常家,親舅姥爺藍家,以及其他一些淮西勛貴,他也都刻意疏遠。
既不敢見,也不想見。
朱允熥心地善良,他擔心自己與淮西勛貴走得太近,會引起皇爺爺的猜忌,進而導致皇爺爺對淮西勛貴集團下手,給他們帶來滅頂之災。
想通這些道理后,他便選擇疏遠這些親人。
在他看來,這是為淮西勛貴們考慮,希望能為他們謀一條生路。
沒有外界勢力的支持,又與皇儲之位毫無緣分,朱元璋似乎也將他遺忘了。
種種因素疊加,使得朱允熥在東宮的存在感越來越低。
朱允炆母子還削減了他的俸祿、柴薪,減少了他的吃穿用度,連身邊的下人數量也大幅縮減。
面對這一切,朱允熥毫無辦法,根本無力與朱允炆母子抗爭。
朱允熥穿戴整齊后,在兩個小太監的陪同下前往了中廳。
剛到中廳,他便向侍衛詢問。
“二哥他們還沒起床嗎?”
侍衛回答道。
“回三爺的話,二爺和太子妃早就出發了。”
朱允熥聽后,不禁愣了一下。
侍衛接著說道。
“二爺吩咐,讓您自己坐轎子過去。”
“噢。”
朱允熥應了一聲,臉上一閃而過的落寞神情很快被他掩飾住,隨后說道。
“走吧。”
東宮門口停放著轎子,隨行規格也都符合東宮皇孫的標準。
朱允炆母子在外人面前把場面功夫做得很足,但對朱允熥卻從心底里疏遠。
朱允熥無奈地嘆了口氣,登上了轎子。
他身后,幾個婢女小聲議論著。
“哎,三爺可真夠慘的。”
“是啊,他側宮的下人都快被調完了,現在出門都孤零零的,身邊沒幾個人伺候,跟著他的下人們也倒霉,怕是沒什么好日子過。”
“聽說要是二爺哪天登基了,三爺府上的所有下人都得死。”
“啊?為什么呀?”
“這深宮里的事兒,殘酷著呢……哎,咱就別多嘴了,慶幸自己沒跟著三爺吧。”
“噓,小點兒聲!”
“怕啥,三爺在東宮的地位連大公公都比不上。”
這些話一字不落地傳進了朱允熥的耳朵里。
他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雖身為朱標的嫡子,卻注定與皇位絕緣,因此被孤立、被嫌棄。
連他府上的下人每日都戰戰兢兢的,經常受人欺負,可他卻不敢為他們出頭。
在這樣毫無希望的處境下,他又怎么能挺直腰桿呢?
轎子穩穩當當地行進在應天大街上。
朱允熥努力拋開那些不愉快的念頭,輕輕掀開轎簾的一角。
眼前的應天城繁華熱鬧,街道兩旁的商鋪一家挨著一家,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到處都是百姓叫賣的身影。
街邊的各種小攤五花八門,應接不暇,濃濃的人間煙火氣撲面而來。
這座六朝古都,此刻正散發著蓬勃的生機,眼前的一切都讓朱允熥的心情逐漸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