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東宮后,徐妙錦看著一籮筐的魚,當即笑著要親自下廚。
趙婉兒在一旁嫻熟地打起了下手,擇蔥剝蒜的動作利落又輕快,灶間很快就飄起了魚香。
老爺子則轉身回了內室,不多時竟捧著針線笸籮出來,坐在廊下的竹椅上,戴著老花鏡慢悠悠地縫補起來。
朱小寶有些詫異。
“皇爺爺,您這是?”
老爺子舉起手里快縫好的粗布書包,布面上還歪歪扭扭的繡著個“坤”字,像個得了趣的孩童般炫耀道。
“咱給大胖重孫縫個書包。”
話音剛落,朱文坤就像只小炮彈似的從里屋沖了出來,一把搶過書包斜挎在肩上,原地轉了個圈,脆生生喊道。
“好看!太好看啦!”
朱元璋笑著點了點他的額頭。
“好看有啥用?這是給你裝書本的,等過了年就去國子監上學,得學著當大人了。”
朱文坤眼睛亮晶晶的道。
“等我長大了,天天給爺爺洗腳!”
“你這小機靈鬼!”
老爺子嘴上嗔怪著,眼角的皺紋卻笑得堆成了花,心里頭早已甜得像揣了罐蜜,連帶著手上的針線都縫得更起勁兒了。
……
年關的熱鬧轉瞬即逝。
這些天,朱小寶寸步不離地陪著朱元璋,一大家子圍坐爐邊話家常,嘗著御膳房新制的點心,聽著宮人們唱的年俗小調,那份融融暖意讓他幾乎忘了身外的繁雜,竟生出幾分樂不思蜀的貪戀。
轉眼到了初五,按照大明舊例,這一日起,京城的集市該喧鬧起來了,商鋪卸下門板迎客,就連各衙署也都敲起了卯時的梆子,恢復了往日的秩序。
天剛蒙蒙亮,朱小寶已踏著薄霜走進了謹身殿。
暖閣里地龍燒得正旺,他剛接過內侍遞來的熱茶,殿外便傳來了輕緩的腳步聲。
“臣,參見太孫殿下。”
朱模身著藩王蟒袍,規規矩矩地躬身行禮。
朱小寶抬手虛扶。
“二十一叔不必多禮。”
他語氣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
“今日你便要去就藩,孤也沒備啥特別的物件,禮部已在通淮門外設了餞行宴,你且先回府,跟張姨娘好好道別,再啟程不遲。”
“臣,遵旨!”
朱模抱拳再拜,恭敬地轉身離開了。
目送朱模的身影消失在丹墀下,朱小寶臉上的溫和淡了幾分。
他轉頭對侍立一旁的鄭和吩咐道。
“去傳內閣次輔兼吏部尚書詹徽。”
“是。”
鄭和躬身應下,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朱小寶的雙眸里褪去了連日來的閑適,沉淀下一片深不見底的深沉。
當下的六部之中,吏部掌官員銓選、刑部主刑獄斷案,皆是維系朝局的要害部門。
眼下這兩個尚書之位,都由內閣閣老兼任,可這般安排雖能一時高效理事,卻暗藏隱患。
長此以往,極易造成閣權過重、專斷獨行之弊,就連其余四部的尚書怕也會心生不滿,于朝政制衡無益。
因此,從今年起,調整吏部與刑部尚書的人選,已成當務之急。
不多時,詹徽便步履輕快地走進了謹身殿。
年節的喜氣還未散去,他臉上堆著笑,先給朱小寶恭恭敬敬地行了個拜年禮。
“臣詹徽,給太孫殿下賀歲,愿殿下新春安康,福壽綿長。”
朱小寶抬手示意他起身,隨口與他寒暄了幾句年節瑣事,話鋒忽然一轉,語氣平淡地說道。
“孤這兒有件事要托付給你,你抽個空,去趟應天府,把東宮一個婢女的戶籍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