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這日,一群快馬從通淮門沖進應天,騎士們滿身風霜,直奔五軍都督府和兵部。
兩封奏報送進去,衙門里的人看了,個個心驚肉跳。
兵部尚書鐘勖趕緊讓人把消息捅給都察院,還特意叮囑,得精準送到右都御史范敏手里。
都察院本不管這檔子事,可鐘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非得讓都察院也摻和一腳。
右僉都御史沈時中這天到崗挺早,正慢悠悠地泡著茶,就見案頭擺著份軍報,還是兵部轉過來的。
他瞅著這奏報歸屬地寫著交趾,心里犯嘀咕。
這該是兵部的活兒,怎么送到都察院來了?
沈時中好奇地拆開看,越看眉頭皺得越緊,一口茶水差點噴出來。
他手忙腳亂地把茶杯放好,抱著奏報就往范敏的值廬跑。
“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
范敏正在整理假幣案的線索,待會兒要入宮開小朝會匯報。
見沈時中慌成這樣,他慢悠悠地呷了口茶。
“老沈,你也是從四品的官了,遇事能不能穩著點?天塌不下來。”
沈時中哪顧得上這些,把奏報往案上一拍。
“哎呀!交趾那邊…沈王……沈王打了敗仗啊!”
范敏手里的茶杯“哐當”一聲磕在案上,茶水濺了一地。
“這才去幾天啊?就他娘的打了敗仗?”
“有蠻夷入侵南海,他領兵去剿匪,結果……”
沈時中咽了口唾沫。
“結果敗得一塌糊涂。”
范敏的臉瞬間黑得像是鍋底,捏著奏報的手都開始抖了。
“這蠢貨!本官當初怎么跟他說的?讓他到了交趾老實待著,別瞎折騰!”
沈時中縮了縮脖子。
“大人,您先消消氣。”
“奏報里說,佛朗機人是金毛鬼子,沈王之前沒見過,估計是輕敵了。”
范敏猛地一拍桌子,茶杯震得老高。
“輕敵?他以為交趾是應天后宮的戲臺子?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五天!才去五天!就給老子整出這么大動靜!”
沈時中趕緊勸。
“大人息怒,好歹沒傷及根本,就是丟了些臉面。”
范敏氣得在屋里轉圈,嘴里罵罵咧咧。
“臉面?他丟的是大明的臉面!是老子在皇太孫面前打包票的臉面!”
罵著罵著,他突然想起什么,腳步一頓。
“壞了!今兒要開小朝會,我還得跟太孫殿下匯報這事兒……”
沈時中見他急得直搓手,小聲道。
“要不……先瞞著?”
范敏狠狠瞪了他一眼。
“瞞?怎么瞞?這是軍報!太孫殿下遲早會知道!”
他煩躁地扒了扒頭發,重新坐回椅子上,可屁股剛沾著凳面又彈了起來。
“不行!我得先捋捋怎么說,不然太孫殿下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沈時中看著他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心里暗嘆。
當初跟太孫殿下打包票說沈王靠譜的是您,現在罵得最兇的也是您,這官當的,可真夠折騰的!
范敏沒心思管他怎么想,自顧自地在紙上劃拉著,嘴里念念有詞。
“得強調金夷狡猾…得說沈王經驗不足……還得提提傷亡不大……”
折騰了好一會兒,他才算是理清了頭緒,可臉色依舊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