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說服了兄長,汪柳面上卻并無喜意,只是點頭應道:“嗯。”
畢竟總歸是把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天下送了人,總歸是割舍了自己的利益。
汪槐輕輕出了口氣,似乎也釋懷了些:“你去季取出使,如果見到了明辰,記得替我向他問好,跟他說……”
“我很想念他。”
“對手也是可以見面,也是可以吃酒的。”
汪柳一滯,旋即點了點頭。
汪槐擺了擺手:“你去準備吧。”
“嗯。”
汪柳剛要走,又好像想起了什么,又調回頭來:“兄長,昨晚夜襲的夜襲之計制定的縝密,少有人知,選擇的進軍方向也十分刁鉆,但卻被徐仲靈所知,并且提前布防。這其中有問題。”
“我軍掌權之人中定然有間。”
“萬望留心。”
汪槐并沒有感到驚訝,只是點了點頭:“我知曉。”
汪槐的政治敏感度和眼界可能差了些,但行軍打仗這么多年了,軍隊里的這些事兒他還是懂得。
否則的話,他早就死了。
夜襲被人家提前精心布防設伏,定然是自己這邊的情報保密工作沒做好。
“嗯。”
兄長一路打倒京都,覆滅舊朝,自然也不是蠢貨。
汪柳滿意的點了點頭,便離開了營帳。
糧草短缺,出使之事迫在眉睫,他需要趕緊準備。
燭火搖曳,營帳之中只剩下了汪槐一人。
他身披甲胄,體型高大,單單是站在那里便透著一股草莽霸主自有的威猛霸氣。
他垂了垂眸,靜靜的看著跳躍的燭火。山岳般的身軀歷經挫折而不倒,他抬起手來,胳膊上有許多斑駁的戰爭之傷。而此刻這位霸者眼光里卻是揮之不去的疲憊和迷茫:“明辰啊……大哥該怎辦呢?”
打仗時他還是充滿希望的,如今覆滅了一國,完成了理想,他反倒是迷茫了。
驀然回首,他發現自己不過是亂世之賊,比之董正宏那竊國之賊造成的破壞也不遑多讓。
他給這個天下帶來的就只有戰亂和痛苦。他發誓要推翻舊朝,建立新的清廉之國,為天下萬民創造出一片朗朗晴天。
而結果卻是天地崩碎,戰亂不斷,百姓更加痛苦,橫尸遍野,民不聊生,新的更加罪惡官僚在重新孕育。
他運作不好巨大的國家機器,他給片天下帶來的就只有罪孽。
誠心誠意喊出的口號才會引得無數赤誠之人吹捧。這就代表著當理想無法實現,傷害了所有人的同時,他也傷害了自己。
這條崎嶇的山路難走,看不到未來了。
起事到現在有十年了。
這十年,他經歷了草根崛起的意氣風發,也經歷了眾叛親離的無奈悲傷。
他的弟弟還有心氣兒去爭,去東山再起。
但他自己知道,一切的一切不過都是自我認知的倔強罷了。
大勢已去,這天下不會再給他第二次機會。
血衣軍已經將百姓的信用都透支了,北方名聲也爛的一塌糊涂。在南方發育也發育不過乾元,僵持下去,也不過是一個割據勢力,不過是再多造成些傷亡,戰爭混亂再多幾年罷了。
這一切真的值得么?
除了依附于乾元,簇擁女帝登基之外,沒有別的路可以走了。
但他情愿死。
沒有一個王愿意這樣做。
他的這些下屬和士兵也不允許他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