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出越陽,他以后便再也回不去了。
這一年的時間里,他脫去了甲胄,穿上了龍袍。又脫下了龍袍,穿上了甲胄。
身邊的人換了又換,他接連經歷大喜大悲的轉折,似乎得到了些虛無縹緲的榮譽,但那些珍貴的東西卻在接連失去。
如今坐上了高位,周遭那些喚他大哥的赤誠兄弟皆已不在,就算是僥幸存活下的人們,看他的目光也漸漸變成了畏縮和算計。
高處不勝寒。
有些時候他感覺西南的那位女帝真的很幸運。
她那邊是充滿希望的幻想鄉,而他的這邊卻是現實的地獄。
蠟燭漸漸燒到了末尾,風兒輕輕吹拂著,熹微的火焰熄滅了。
“明辰……與為兄說說,我所做是對,還是錯?”
汪槐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不知何時,鮮血汩汩流淌,自眼角、鼻孔、嘴角……滲了出來。
……
“汪柳要往西去乾元請援?”
逍遙城,代表著大齊的血色旗幟被換下。
屬于梁的黃旗被掛在城樓上,隨風招展。
徐仲靈著一席素衣,頭上系著白帶,聽著一旁下屬的報道,靜靜地看著跟前的棋盤。
一路急行軍,坑蒙拐騙,什么手段都用了,終于在汪槐那個恐怖戰神趕上他之前,先行占領了逍遙城,他緊繃的弦兒終于也放松了些。
死路已經被他走活了。
他只要守住逍遙城這座堅城,把汪槐拖死即可。
如今得到了情報,汪柳要往西走,其中的緣由不用下屬說,他也猜得到。
紙包不住火,拙劣的謊言總有被拆穿的時候。
若是己方軍心渙散,還要同時面對乾元和大齊的聯軍,即便是逍遙城堅不可摧,他也吃不消。
“報,將軍,城中又有百姓游行。”
思慮之際,又一下屬進門來,朝他報告道。
徐仲靈聞言微微皺眉。
這便是汪柳非要汪槐回來的原因。
在逍遙城是血衣軍經營許久之地,這里的百姓許多都是汪槐狂熱的信徒。
民心所向,可以迸發出無限的力量。
徐仲靈雖然占領了這里,但是這個問題也需要花大量的精力去解決。
他靜靜地看著眼前的棋盤,沉默了片刻,落下一子:“先抓一些無法爭取之人入獄吧。”
“讓莊將軍去城中宣講,說說汪槐掠奪百姓、殺害功臣這些事,我記得他當初是和汪槐一起在這逍遙城里起事的吧,應該有些人能認得他。”
“是!”
下屬退下了。
陰影之中,密衛帶來了一個錦盒,布帛揭開,白發蒼蒼的猙獰腦袋就靜靜的躺在那里,他面容祥和看來是沒遭受什么痛苦。
幾個月前,這老頭兒還是徐仲靈全軍的功臣,游說各方阻擊汪槐,還拉到了乾元的助力,幫助徐仲靈的軍團吸納了無數力量,深得徐仲靈感激。
然而此時此刻,這位功勛卓著的老者卻是死在了獲得封賞之前。
“盧老當真是我朝貴人呢!”
“日后我必定為你平反,為你追封。”
場面有些驚悚,不過徐仲靈卻是不以為意,只是輕聲呢喃著:“腦袋只有一顆,是送給乾元堵嘴呢?還是留下,用以安撫動亂軍心呢?”
汪家兄弟付出了乾元無法拒絕的大代價。
現在他有三條路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