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卻沒注意到,當他離開剛剛那位置時,也不知道巧合還是其他,最前方的皇帝竟是回頭朝這座城樓的方向望了一眼。
當汪靖南終于艱難地睜開眼睛時,他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在了頭頂那昏黃的帳子上。他用了一點時間方才找回了最近的那點記憶,緊跟著方才察覺,自己別說轉動不了腦袋,看不清楚身處何地,而且竟是連小手指都動彈不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竭力張了張口,好不容易方才發出了極度微弱的聲音。
“來人……”
下一刻,他就聽到了一個又驚又喜的聲音:“爹,你醒了?”
床角一個人影一骨碌爬了起來,沖到床前時卻踢翻了一個錦墩。可他卻根本沒理會這么多,直接單腿跪在了踏板上。確定汪靖南果然醒了,他方才喜極而泣。
“現在是什么時候?”
“爹,你已經昏睡了整整四天!”
此話一出,原本還在試圖運轉內息控制手腳活動的汪靖南登時面色大變。他顧不得每說一句話,都要耗費巨大力氣,掙扎著問道:“皇上已經親征了?秋狩司呢?你一直都守著我?”
汪楓頓時面色一變。明知道不應該用壞消息來刺激父親,可汪靖南的性子是最執拗要強的,他猶豫再三,最終在那刺人的目光逼視下,還是老老實實地說:“皇上已經出發了兩天,秋狩司如今暫時是蘭陵郡王代領,長樂宮康尚宮協理。這幾天我都在家……”
他這話還沒說完,就發現汪靖南的目光倏然轉厲。他怎會不知道父親緣何這般表情,因此不得不無可奈何地解釋道:“爹,我知道你是怪我不該拋開禁軍那邊,可爹你被蕭敬先重傷,我如果還只顧著自己的職司,這不是忠孝兩難全,而是純粹的不孝了!”
見汪靖南依舊不為所動,眼睛里滿是森然怒火,汪楓只能硬著頭皮道:“而且,爹您要知道,皇上的偏心已經是很明顯了。這么大的事情,蕭敬先和越千秋卻只是禁足在家,爹卻竟然罷了官,之前太醫院的人也只是虛應故事地敷衍了一下,我若不奔前走后延請名醫,怎能把您救回來?”
聽到蕭敬先和越千秋禁足,聽到自己罷官,汪靖南的瞳孔猛地擴大了幾分,剛剛那勉強提起的精氣神瞬間流逝,整個人顯得憔悴而無力。可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最終艱難地說道:“去拿紙筆,我口授,你寫!”
知道這時候讓父親多休息這種話說了也是白說,汪靖南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答應了一聲,立刻命人去安排,等到他在床前擺了小幾,鋪開信箋,提筆蘸墨之后,聽到汪靖南說出第一句話,他就忍不住呆了一呆,待一字不差地謄寫了父親說的幾句話,他不禁汗流浹背。
為了報復蕭敬先……不,為了除去蕭敬先,父親這是打算把一切都賭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