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蕭長珙曾經對他提過一次,越千秋又說過一次,可甄容一直覺得前者不過開玩笑,越千秋雖說是當真的,可這件事如果要操作,必定要經過審慎細致的謀劃安排。可他萬萬沒想到,蕭長珙竟然當著皇帝的面,直接就這么大大咧咧地提了出來!
不用任何假裝偽飾,他的臉上就是震驚到呆滯的表情。
而同樣吃了一驚的,還有北燕皇帝。盡管素來知道這位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新貴是我行我素的人,可這個提議實在是太出人意料,以至于他下意識地想要呵斥。可看到蕭長珙那掛在臉上滿不在乎的笑意,他陡然之間收起惱怒,淡淡地問道:“你怎么突然生出此意?”
“不是突然,其實之前臣就一直在琢磨皇上和晉王對南朝使團那態度的用意。”
越小四完全不怕皇帝那張能嚇死別人的冷臉,笑吟吟地說:“皇上帶著越千秋招搖過市,父子相稱。晉王也帶著越千秋和甄容招搖過市,甚至還讓兩個人開口叫了舅舅。咱們大燕人才濟濟,皇上和晉王總不至于單純是為了愛惜人才,所以臣覺得,此舉也許是一種態度,不拘一格用人的態度。”
“雖說徐厚聰領著整個神弓門叛逃到我大燕,這讓南朝上下氣急敗壞,讓我朝歡欣鼓舞,可這和南朝使團中有人肯留下和我朝勇士共存亡,共同抗擊叛逆,這還是意義不同的。臣真的挺欣賞甄容,他不像越千秋那個小子刁滑似鬼,為人沉穩,堅韌,勇武,這樣的兒子臣既然生不出來,那么撈著一個當然就賺了。”
皇帝被越小四這種把生兒子當買東西似的口氣給氣樂了,見甄容還在滿臉發懵,他就似笑非笑地說道:“你就不怕哪一天被他從背后捅了刀子?就不怕哪一天睡夢中沒了腦袋?”
“臣對自己的眼光一直很有自信。”越小四滿臉的坦然從容,“甄容不是那樣的人。”
“你倒是自信。”皇帝哂然一笑,這才掃了一眼甄容,淡淡地問道,“甄容,你眼下是待罪之身,蘭陵郡王卻不但愿意為你作保,還想要收你為義子,你自己說吧,你是否愿意。”
“我……”甄容張了張嘴,腦海中閃過千百個念頭,最終竟是咬咬牙道,“我不愿意!”
他不敢去看蕭長珙是什么表情,唯恐從對方眼神中看到痛心疾首和傷心失望。他知道自己很對不起每一個人的苦心,可他在那幾晝夜的殊死拼殺中,一直壓在心底的不甘不愿不舍全都徹底發泄了出來,眼下他只想按照自己的意志去說話,去做事。
因此,他竭力目不斜視,哪怕皇帝眼神倏然轉冷,他也沒有半點懼色:“我是青城弟子,師父養我教我,諸多前輩對我寄予厚望,我不能因為一時被人拋棄,就認賊作父,更不能因為區區一塊來歷不明的紋身,就背棄自己的國家!”
越小四忍不住捂住了臉。認賊作父四個字確實不好聽,可他的臉皮有多厚,這點話能傷得了他?不但如此,甄容這種不肯背棄的態度著實打動了他,他用手掌遮住了眼睛中禁不住流露出來的笑意,只覺得比之前更加滿意了。
一個心灰意冷就要改旗易幟的甄容,在皇帝眼中的價值,也就不過如此。然而,一個明明不畏生死,被當作棄子卻不肯放下往昔的少年,那份心志興許反而會得到一定的嘉賞。
而且,這樣的劇情比之前的設計更加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