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為姐姐的親筆信留給了我,而不是你。”
仿佛能預見到皇帝會是如何震怒乃至于狂怒,蕭敬先幾乎沒有任何停頓地接著說道:“我這些年每年都會收到姐姐的一封信,當然,每封信的筆跡和紙張都差不多,應該是同一時段寫的,并不能證明她還活著。而我最近收到的這一封,她明明白白告訴我,能看到那封信,便說明她已經死了。可她的血脈還在這個世上,而人就在南吳。”
“荒謬!”盡管之前皇帝半真半假讓越千秋叫阿爹時,康樂就曾經明確表示過,她絕不信皇后會把唯一的兒子送到南吳,而皇帝嘴上不置可否,心里也未嘗不這么想。
以他們夫妻多年的默契,如果樂樂真想這么做,又怎么會一點風聲都不露給他?而且,她憑什么這么做,她怎么就斷定他不會把他們倆的孩子放在東宮?怎么就斷定他不會把皇位留給他們兩個好不容易才擁有的兒子?他絕對會不遺余力地栽培那個好容易才得到的嫡子!
因此,怒斥一聲反駁了蕭敬先,皇帝就沖著城頭高喝道:“越千秋,朕待你不薄,你就是用蠱惑蕭敬先跟你叛逃這種方式來報答的?”
越千秋原本背靠城墻滑坐在地,使勁琢磨著這郎舅倆的對話。當聽到北燕皇帝的矛頭突然對準了自己,他眉頭一皺,當下站起身,拍拍屁股就轉身躍上了垛口,一手扶著旁邊的城墻,隨隨便便往那一站,半點都沒有蕭敬先那玉樹臨風,萬眾矚目的風采。
“皇帝陛下都讓我叫阿爹了,就算我逢人說你對我不好,別人也不信啊!”
越千秋說了一句俏皮話,這才懶洋洋地說:“我也借著這機會把話說清楚。第一,叫阿爹也好,叫舅舅也罷,皇帝陛下和晉王想來都是隨口一說,我也就是隨口一叫,大家都沒當真,我也不可能就憑這個游說了晉王跟著我這個所謂的外甥回大吳,因為我根本不是。”
“第二。”他豎起了食指和中指,這手勢在這年頭沒有半點代表勝利的意思,可他就這么優哉游哉地舉著,臉上掛著仿佛看到勝利曙光時的欣悅,“之前跑出上京的時候,與其說是我挾持了晉王,不如說是他挾持了我,那密道可是他當年造的。我是歸心似箭,可他比我還要‘歸心似箭’,所以我們才能順順當當地繞過重重防線到了這里。”
“第三……”他豎起了第三根手指頭,隨即好像有些苦惱地皺眉道,“這第三我好像確實想不出來……哦,那就說說報答吧。皇帝陛下確實對我和南朝使團還算容忍,這一點我確實得謝謝。可你利用我釣了好幾次魚,我在北燕殺叛賊也殺了不少,怎么也算是報答過你了。”
“最后,我沒那么多想法,只是想要回家,僅此而已。”
望著一高一低的蕭敬先和越千秋那兩個人,明明知道他們未必是舅甥二人,明明知道越千秋未必是自己的兒子,可皇帝仍然有一種說不出的錯覺。仿佛今日如若錯過,這二人并不會如同南飛的大雁那樣再次北歸,而是從此再不會回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句地說:“好,很好!蕭敬先,你就以為朕只憑這八百兵馬,打不下你這小小一個固安城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