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知今次之后,固安城內一定會經歷一次大清掃,岳中并沒有諱言矯飾的意思,直截了當地說:“是晉王,但當年他手持的是皇后娘娘的親筆信。而那時候,皇后娘娘已經過世兩年了。在那之后,我就在固安熬資格升遷,晉王多有資助饋贈,所以我才能最終當到兵馬使。”
事到如今,皇帝已經大略摸清楚了事情始末。他一推扶手站起身,徑直來到了岳中跟前。這是一個隨時能夠暴起行刺的位置,因此,不但剛剛很沒有存在感的甄容立時竄了過來,就連抱手靠門而立的越小四也挪到了岳中背后,而皇帝卻仿若未覺。
“朕只問你,蕭敬先就這樣把你棄若敝屣地扔在這里,你對他可有怨恨?”
“沒有。”岳中眼瞼低垂,聲音卻是連一絲一毫的變動都沒有,“我只有一個人了,而且晉王殿下事先將危險與否都和我明說過,是我自己答應的。我自知罪該萬死,甘愿受死。”
“一個一心求死的人,朕沒興趣殺!”皇帝突然徑直轉身,頭也不回地走回了剛剛的座位,“長珙,把人帶下去,隨便丟到哪處邊軍,編入死囚營,讓他死得其所!”
越小四并不是濫好人,蕭敬先都不在乎生死的這么個手下,他當然沒有去維護的意思。尤其是看到岳中面色紋絲不動,他根本不求情,而是賠笑問道:“那他的那些部屬呢?”
此話一出,岳中方才微微色變。掙扎了許久,他仿佛意識到自己沒有求情的資格,更沒有求情的能力,只能咬緊牙關閉上了眼睛。甄容倒是張了張嘴,可看到對面的越小四狠狠瞪了自己一眼,他立時沉默了下來。
可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皇帝在重新坐下之后,竟是向他問道:“甄容,你說呢?”
甄容一下子被問懵了,可明知道自己不該多言,他在權衡再三之后,最終還是選擇了按照本心沉聲答道:“那些尋常兵士大多無辜……至少,請給他們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他還沒來得及往下說,皇帝就哂然笑道:“戴罪立功?呵,讓他們去打南吳的時候戴罪立功?”
這一次,看見越小四那譏誚的面孔,甄容終于徹底意識到,一時心軟會帶來怎樣的問題。就在他心亂如麻之際,便只聽皇帝冷笑一聲道:“看在你這一根筋的小子份上,朕網開一面。朕連蕭敬先都放走了,連岳中這個領頭的叛將都饒了,沒有興趣和一群小兵計較。”
“長珙,那些兵,連帶晉王府的那些侍衛,全都貶為騎奴,朕都給你。你不妨都丟給甄容去帶。”看到兩張瞬間完全呆滯的臉,皇帝饒有興致地對甄容說,“朕倒要看看,你這個心軟的怎么帶這些人!”
越小四險些抓狂。都丟給我也就算了,一個個都貶為騎奴算怎么回事?他那王府難不成是騎奴大本營嗎?
可相對這個,他還有更加值得關注的問題,只能把目光從甄容那張僵硬的臉上移開,也不管這小子是否忘記了禮數,干咳一聲道:“皇上,蕭敬先叛逃去了南吳,要不要打一打?”
“不打了。”皇帝哂然一笑,意興闌珊地說,“朕回頭先把叛軍收拾干凈,上京城那邊,恐怕也要費些心力。都已經被攪亂成這樣子,還指望出兵南下時,將卒一心,朕還不會那樣自負。且讓朕先看一看,蕭敬先到南邊能干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