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嚴詡的擔心完全很多余。
暮色之中,當越千秋帶著這位東陽長公主之子,重新踏足那座熱火朝天的冶場時,老冶工……準確地說應該是冶監嚴大,此時此刻仍舊在冶場之中。
白天人來人往噪聲絕大的這座官營冶場之中,此時此刻少了約摸五分之四的人,那位頭發胡子花白的老者卻閑庭信步如同獅王巡視領地一般。漫步在這滿是異味和粉塵的環境之中,他卻顯出了幾分武者的雄壯意味。
瞧見嚴詡竟是跟著越千秋一塊來了,他不以為意地挑了挑眉,隨即淡淡地問道:“怎么,錢還沒送來,興師問罪的人就來了?”
“哪里是興師問罪,我這不是才從千秋這兒知道伯父的下落,所以來看您了嗎?”脾氣時好時壞,大多數時候都很壞的嚴詡,此時此刻卻是笑得陽光燦爛,“想當初您給我打的那把陌刀,實在是好用極了……”
“少說廢話!”嚴大沒好氣地打斷了嚴詡的話,見越千秋在嚴詡背后一副抱手看熱鬧的架勢,他就悻悻說道,“想當初被你師父給哄了,什么大家是同姓,就認你當個侄兒也不妨。若知道你身份特殊,我會答應才怪!你小子哄了我一次也就罷了,今天你徒兒又噎了我一回!”
“千秋?”嚴詡扭頭看了一眼徒弟,見越千秋笑得賊兮兮的,他就不得不咳嗽了一聲,“千秋到底還小,爭強好勝,說話的時候有時候難免會使性子,但他心地是最好的,比我這個師父強。如果他哪里得罪了伯父你,我代他給您賠罪……”
“好了好了!”
嚴大再次打斷了嚴詡的啰啰嗦嗦,隨即不耐煩地說:“你徒弟都知道,我在這地方呆得很高興,就是朝廷真想給我更高的官職我也懶得去,就更別說挪地方了,你不用擔心我跑了。沒事就帶著你徒弟趕緊滾,他這五百兩黃金我可不想放手!哼,比你師父當初大方多了!”
“什么五百兩黃金?”嚴詡完全糊涂了,等發現越千秋笑著歪了歪腦袋,他立時恍然大悟,瞪著嚴大的目光中不禁滿是不可思議,“伯父您難道缺錢?可我那次求您打造兵器,許了酬金三千兩銀子,您不是還不肯……”
“廢話,你的錢哪來的?其中有一分一厘是你自己費心費力掙來的嗎?”一句話說得嚴詡作聲不得,嚴大這才冷笑道,“要不是看在你這徒弟有點本事,竟然能從北燕人手里訛詐到了這么多錢,如今又慷慨拿出來給自己打造兵器,我才懶得接這種沒挑戰性的活計!”
嚴詡終于徹底耷拉了腦袋。可這一次,他卻聽到背后的越千秋開腔了。
“前輩這話我不愛聽!我師父是東陽長公主的兒子,出身尊貴,可這又不是他自己選的!他一沒有作奸犯科,二沒有欺男霸女,三沒有仗勢欺人……反而還潛心習武,痛心于奸佞庸人橫行,不肯與人同流合污,難道就因為他沒種田做工行商,就在他身上打烙印說他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