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前戶部尚書和現戶部尚書聯袂而去,幾個連話都來不及說就被拒絕的翰林中,方才有人狠狠罵了一聲:“果然是泥腿子,還沒當上首相就如此猖狂,若是讓他當上了那還了得!”
“他猖狂又怎么樣?他是算準了我們不會去投靠裴旭和鐘亮!”
“裴旭也就罷了,畢竟家世顯赫,而且官位一直顯赫,鐘亮算什么?連自家侄兒都要利用,此等薄情寡義的小人,哪里是能夠倚靠的?可恨,趙相爺怎會如此倒霉,如若太夫人能夠再長命百歲一點那就好了!”
在同伴們七嘴八舌發牢騷之際,其中一個翰林卻突然輕輕吸了一口氣。他打了個手勢,示意其他人都跟著他離開大殿。等到了外頭,見四周圍沒有別人,他才輕聲說道:“這次趙相爺丁憂,政事堂少了一個人,他推舉了誰?”
盡管幾個人都是趙青崖的門生,可如此隱秘的事,就連他們也不可能知道,當下就有人沒好氣地說:“趙相爺除了讓人帶出過話,讓大伙兒小心謹慎,別上竄下跳,對越老兒客氣一些,別的就什么都沒說,誰知道趙相爺推薦了哪位。”
對于這樣的回答,那個示意眾人出來的翰林這才嘿嘿一笑,隨即信誓旦旦地說:“我說一個人選,各位自己心里斟酌,兵部尚書葉大人,趙相爺推薦的人,十之八九就是他!而且按照這位老大人的資歷,他是有資格和越老兒還有裴旭掰腕子的。和他一比,鐘亮算逑!剛剛越老兒和裴旭打起來的時候,我看到鐘亮在后頭挑撥,葉大人理都沒理他!”
當越老太爺和李長洪走進戶部衙門的時候,頓時引來了好一陣騷動,也不知道多少小吏急匆匆地迎了出來,一時間,老太爺的呼聲不絕于耳,以至于那些在越老太爺離任之后方才來這里任職的各司郎官全都為之咂舌。
而到了政事堂也一直都分管戶部,卻幾乎再沒有親自回到這兒來的越老太爺,此時也褪下了在人前的冷淡,笑吟吟地挨個叫著眾人的名字。等進了李長洪平日理事的那座小廳,背著手的他這才突然頭也不回地問道:“你有興趣到政事堂占個位子嗎?”
李長洪正在低聲囑咐一個跟自己的心腹小吏去沏茶,乍然聽到此言,他那張臉頓時完全僵住了。再看那小吏比他還要緊張驚駭的樣子,他連忙擺擺手吩咐人退下,隨即就疾步上前道:“這種話豈是能隨隨便便亂說的?”
“我從來不說沒把握的話,做沒把握的事!”轉過身的越老太爺說得擲地有聲,心里卻想,在朝中這一畝三分地,沒把握的事也要說得有把握,做得有把握,這才是處世之道。
見李長洪一臉糾結,分明是不知道該說感興趣,還是若無其事表示沒興趣,他就沖著這個老下屬哂然一笑,自己再次轉身,徐徐來到了正中一副掛著天下財計的匾額下方。
毫無疑問,這是他親自寫的!
“我雖說提拔過不少人,但大多數人官位還不太高,至于我家老大……呵,本朝就沒有過父子宰相。這次難得政事堂空位子,為免你覺得我有好事不照顧自己人,我總得和你把話說清楚。如果推你進去,好處在于你跨了最后一步,壞處在于排位靠后。可不推你進去,好處在于你可以像葉廣漢一樣把根基壘堅實一些,壞處在于不知什么時候有位子騰出來。”
他重新扭過頭來,眉頭的皺紋都笑得舒展了開來:“當然,不管你選擇哪一種,就像現在趙青崖推葉廣漢一樣,我日后下來的時候,也自然會推你。所以,你得自己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