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看見有人來接應我就已經怕了,卻還存著萬分之一的僥幸想逃,心想實在不行還能服毒自盡……我之前送走家里人的時候,沒敢用北燕秋狩司的渠道,生怕他們殺人滅口,又或者在轉移我家人的時候,故意把人送到北燕繼續要挾我。所以我把人送去了一條海船上。”
說出這話,呼鐵林不用看都知道陳五兩是何等怒色,心中不禁慶幸自己當初做出了唯一正確的選擇。盡管在海路上,某些豪商賺得盆滿缽滿的同時,還會有更多人葬身魚腹,而他的妻兒登上海船后,也可能是如此結局,可海上追一條船卻不比陸上滿天下通緝一家人!
縱使是朝廷,也很可能追不著他的家人!
盡管能確定自己的家人十有八九是安全的,但他深知一旦陳五兩找不到他的家人泄憤,那么就可能把他折騰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除非,他把蒙騙他的家伙全盤賣一個徹底。當下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竟是把自己知道的那條線給揭了出來。
“那個和我聯系的家伙是秦淮河邊一個首飾鋪的東家。只不過眼下我既然失守被擒,他很已經跑了。但他不止一次來見過我,雖說很會變換形貌,但他并不知道的是,和我那一手連珠箭比起來,我的輕功也相當不差。”
陳五兩頓時心中一動,隨即暗想幸虧自己未雨綢繆,今天特意帶上了一把弓和一袋淬過最頂尖麻藥的箭。否則一旦讓這個狡詐無恥武藝卻高強的家伙逃了,那么真的是后患無窮。
呼鐵林卻沒工夫去想自己這番話會給陳五兩怎樣的觀感,只想著怎樣讓自己有價值一點,至少能有一個不那么痛苦的死法。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才丟出了自己的殺手锏。
“我在他走之后,換衣裳從后門出去盯梢他,這才發現了他的底細。而后,我曾經想辦法金蟬脫殼,借口去外地緝捕要犯,實則是讓一個好兄弟扮成我去做事,自己則在他那兒整整蹲守了半年,終于被我抓到了一點規律,拎出了和他聯系的人中,有一個兵部的門子很可疑。轉而我又去盯了那個門子……”
陳五兩并沒有期望能從呼鐵林口中撬出多少有價值的情報,所以當這個明顯受不住刑,又因為對失信上線的憤恨而一口氣倒出一大堆讓人難以置信的機密消息時,始料不及的他眉頭緊蹙,直到背后傳來了越千秋的聲音。
“陳公公,看來你之前真說中了,接下來在金陵城真的可以來一次大掃除。”
越千秋嘴里這么說,心里也確實這么想。樓英長當年是物色了個武藝高強兼隱忍小心的飛蛾,結果不知道是人回到北燕的樓英長自己失心瘋,還是在南吳這邊的哪個大頭頭突發奇想,上演了一場太瘋狂的飛蛾撲火,結果這飛蛾直接把背后一整張蜘蛛網都賣了!
如果真能從這個飛蛾順藤摸瓜牽出了北燕秋狩司在金陵的諜報網中一條完整的線,那小胖子和他今次險死還生真心不虧……本來他覺得很冤枉,可看過那絹書之后,他現在覺著,某些事情不是靠無視就能算了的。
陳五兩被越千秋這么一說,頓覺眼前最后一層迷霧猛然間全部散去。他緩緩站起身來,隨即冷冷說道:“把你剛剛說的這些人的職司和姓名再說一遍。如果回頭一一查實,那么,我會稟告皇上,讓你死得不那么痛苦,同時放過你的家人。否則,你作為里通北燕的叛賊,不妨體會一下什么叫凌遲處死,什么叫親族俱滅,無處存身!”
“我說,我全都說!”呼鐵林眼神中爆發出了毫不掩飾的期冀,使勁吞了一口唾沫,便再次重復道,“我的上線是秦淮河邊陳記首飾鋪的東家陳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