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金陵城百姓來說,正月十八這一天突如其來的劫法場事件,足以作為這輩子的談資。畢竟,殺人你見過,劫法場你見過嗎?別說你了,你爹你爺爺,恐怕你爺爺的爺爺,都不可能在金陵城里看到過這種匪夷所思的場景。甚至可以說,這輩子沒白活。
然而,百姓們是津津樂道了,相關當事人卻是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窘境當中。尤其是新官上任沒多久,才剛把掌門之位傳給越千秋,自己打算大干一場的嚴詡,那更是氣急敗壞到了極點。他今天本打算親自監斬,誰知道皇帝突然召見,他就派出了兩個校尉帶著一批精銳押陣,想著有武德司和總捕司協同,不至于出問題,誰知道轉眼間就捅了這么大一個簍子。
這可是劫法場啊!也許那些窮鄉僻壤可能會發生,但金陵城里從來都沒出現過!
顧不得違反金陵城中的規矩,一路風馳電掣地趕到刑場,嚴詡一躍下馬就氣急敗壞地揪著一個校尉厲聲問道:“人呢?就沒追到劉國鋒?”
玄龍司里全都是東陽長公主一個個提拔起來的人,如今老主人雖說被人“奪權”后不得不“讓位”,可他們無不知道東陽長公主那是心甘情愿讓兒子頂上來,再加上嚴詡自從上任之后不曾改動前頭的規矩,對他們也器重有加,故而誰都沒見過他這般怒發沖冠的樣子。
知道事情嚴重,那校尉哪怕被揪了領子,卻也不敢有怨言,只能又慚愧又惶恐地說:“秦校尉第一時間沖去了那個地陷的洞口,然而他才剛下去,地道就被人炸塌了。如果不是他反應迅速,我們也動作快迅速扒開土層,恐怕他就被人活埋在了地下……”
見嚴詡瞳孔猛地一收縮,顯然是為之怒極,他知道光是訴苦說難,嚴詡在回過神之后未必會買賬,慌忙又解釋道:“事發之后,武德司韓都知第一時間趕到,封鎖了周邊各處,逐一查驗圍觀百姓后方才把人逐步放走,隨即和總捕司杜捕頭一塊開始拉網式排查附近房屋。劉國鋒形貌就是化成灰我們也能認出來,絕不會把人放走的。”
人家如果在附近挖出兩條地道呢?說不定早就離開刑場周邊這塊范圍了!
聽到這里,嚴詡深深嘆了一口氣,隨即松開了手。如果他當時在場,也就只能做到這樣而已——不過捫心自問,心急火燎的他恐怕會比秦校尉更快地跳進地道里去,而且以他的速度,會追得更深更遠,到那時候人家火藥一炸,他就算不死也要去掉半條命。
他的眸色一下子深沉了許多,隨即方才沉聲問道:“那地洞竟然正正好好打到了劉國鋒腳下,這絕對不可能是巧合。這件事去追查了沒有?”
“自然查了。”
隨著這個聲音,卻是杜白樓出現在了嚴詡身前。嚴詡不知道對方有沒有看到自己剛剛情緒失控揪人領子的一幕,有些不自然地做手勢遣退了那個校尉,隨即方才對杜白樓頷首致意。
“金陵城里處決人的刑場,一直以來就是用的這塊地方。但每個人被處決時應該處在什么位置,那也是有規矩的。今天殺人多,為此應天府衙一個長年累月都經管此事的小吏便負責勘位。據說這是因為鬧市殺人雖說有利于陰氣擴散,卻不能妨礙龍脈之類的緣故。”
嚴詡素來是個不信邪的,此時面對這種迷信的東西,他非常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杜白樓也沒在意這種態度,因為他本人也同樣對這等講究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