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秋狩司的暗線因為某個蠢貨的緣故,幾乎被南吳三司連根拔起,我哪里還能動用人救你?”樓英長負手而立,哂然一笑道,“救你的人,和我毫無關系,那是你認識的人呢。我只不過是給他們提供了一點點方便,比如說,眼下這個安全的容身之處,僅此而已。”
我認識的人?
劉國鋒一閃念間,無數面孔仿佛就在他面前一閃而過,最終卻都被一一否定。正當他重新鎮定心神,想要問個清楚明白時,對方并沒有賣關子,而是說出了一個讓他意外的答案。
“天巧閣的公輸叔侄三人,你應該很熟悉吧?”
竟然是他們!
劉國鋒只覺得滿腦子都是不可思議。他自然不會忘記門派中受人冷眼的那一家人,他們的殘疾和孤僻讓有的人對他們敬而遠之,有些人則對他們萬分嫌惡。
他并不是真的同情他們才去結交的,而是因為蕭卿卿對他提過,公輸夜精通地道之術,讓他拉攏這樣一個人才。至于公輸甲和公輸乙……都已經對當叔叔的好了,對兩個侄兒客氣點那還不容易?當然,這不是一天兩天的功夫,而是他多年如一日努力的結果。
可現在,就在天巧閣把他認定是叛徒驅逐出去,而后他又犯了那樣天大罪過的前提下,他們叔侄三人竟然還會來救他?他們知道什么是劫法場的大罪嗎?
哪怕這輩子從來都沒有相信過人與人之間存在真正的情誼,此時此刻,劉國鋒卻只覺得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竭力平復著前所未有激蕩的心情,用漫不經心的語調說:“原來是他們。真想不到,我這輩子作惡多端,卻還能有如此知己。樓大人可否讓我見見他們?”
“自然可以。你們想說什么就說什么,我先回避便是。”
樓英長不管劉國鋒是否能看到,微微頷首致意后就轉身悄然離開了這奢華的浴室。聽到背后傳來了微微水聲,仿佛是里頭的人正在撩水洗滌,動作聽著輕柔而細致,他一面緩步前行,一面低低地自言自語道:“死里逃生之后還在意身上是否骯臟,看來我沒看錯人。”
當他來到門口時,對外頭等候的兩個隨從吩咐了一聲帶公輸叔侄去見劉國鋒,隨即方才不慌不忙地順著小路往另一邊走去。
他就猶如走在自家后院似的閑庭信步,當最終進入一座環境清幽的小跨院時,他還對幾個侍女微笑點頭,見她們慌忙低頭不敢再看,魚貫退出,這才來到了正房門口。
因為門口垂著厚厚的簾子,樓英長沒有徒勞地敲門,而是輕輕咳嗽了一聲,隨即才打起門簾跨過門檻進門。這屋子一共三間,卻并沒有隔斷,只用屏風分隔成中間見客起居的區域,西邊的寢室區域,東邊的書房區域。他的目光只是在那些陳設上略一掃,就轉過了西邊屏風。
靠窗是一張杉木雕花架子床,乍一看并不奢華,但細細一瞧,雕工卻極其精美,尤其是那上頭一串串葡萄的藤蔓栩栩如生。想到那多子多孫的意頭,他不禁微微一笑,隨即上前在床沿邊上毫無顧忌地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