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可好些了?”
打從人一進來,李崇明就渾身發僵,此時更是雙肩微微顫抖,不是嚇的,而是被氣的。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聲音又尖又細。
“你把這嘉王府別院當成自家后院了嗎?我現如今病得半死不活,御醫隔三差五就會過來。你信不信回頭御醫過來診脈時,我對他把你竟然藏在這兒的事挑明了?”
“世子別激動,我當然信。”樓英長仿佛體貼老仆似的,還親手給李崇明掖好了被子。見他氣得臉都紅了,他這才收回了手,泰然自若地說,“不管世子怎么做,之前嘉王長史林芝寧在玄刀堂那一鬧,你父親首當其沖,你也同樣脫不了干系。事到如今,你覺得舉發我這個秋狩司副使竟然藏在你這里,就能重新奪回圣眷,和未來太子爭鋒嗎?”
李崇明緊緊捏著的拳頭不知不覺為之松開,但牙齒依舊死死咬住嘴唇,卻沒有吭聲。
見他這般表情,最擅長玩弄人心的樓英長便笑吟吟地說:“再說,你這嘉王府別院中一草一木,一亭一塮,不少都是我親手布置的。里頭這些常年守著宅子的下人,他們一直都只是毫無希望地等著你和你父母這樣很可能永遠都不會過來的主人,反而和我見面的機會卻還多一些。所以,在你們都不知道的時候,這座嘉王府別院就已經成了大燕秋狩司的大本營。”
這一句句話就如同灌了毒汁一般,讓李崇明恨不得舉手捂住耳朵。然而,他卻不得不聽,因為此時此刻錯過對方的任何一句話,都有可能讓自己陷入不可測的深淵。他沒有徒勞地去問你到底想要怎樣諸如此類的話,只是死死盯著樓英長的眼睛。
“放心,我還不想死,所以自然不會拖著你和這嘉王府別院上上下下那么多人去走一條絕路。如今在你這里做客的那四個人,其中三個著實是天縱之才。可就因為殘疾,孤僻,這樣的人才就被硬生生放棄了,實在可惜。說實話,我很想把他們送去大燕。”
見李崇明臉色明顯一沉,樓英長就自失地搖搖頭道:“我這個秋狩司副使在南吳呆的時間長了,看到個人才就想要送去大燕,之前徐長厚也就是這樣去的。只可惜我實在沒想到,他竟會運氣那樣好,爬得那樣快,最終反噬了汪大人不說,就連我也沒落著好。但我不后悔。”
“這種在大燕能夠風生水起的人才,在南吳卻只能偏居一隅,做個成天為門派生計發愁的武人而已。就如同公輸叔侄三個,在天巧閣被人棄若敝屣一樣。”
李崇明終于忍不住了:“你不用巧言令色!我就不信在北燕就能物盡其才,人盡其用!”
“自然不能,但我大燕皇帝至少知道除舊布新,不拘一格用人才。”
“那是因為他把看不順眼的人全都殺了,所以根本就沒什么人可用了,扒拉到一個人才就立刻加以重用,連品行如何都不計較!可是,他一面用,一面殺,再多的人才也填不了他那雙殺人如麻的手!”
瞧見樓英長面色遽變,俶爾伸手朝自己的脖子抓來,李崇明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心里卻是驚懼中帶著幾分隱隱的期盼。如果在這里被對方殺了,他這荒謬的人生也就解脫了!然而,他只覺得喉嚨口被一只冰涼的手按了一下,很快,那只手就收了回去。
“還請世子不要挑戰我的克制力。雖然我自認為這方面的能力不錯,可有時候難免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