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里,他看也不看那個面色如同死人一般慘白的摔杯子倒霉鬼,頭也不回地說道:“千秋,你看夠熱鬧了沒有?這賓客云集的時候,你打算在樹上蹲到什么時候?”
“我這不是想看看,你準備怎么裝神弄鬼嚇唬人嗎?”
隨著這個聲音,眾人就只見一條人影從天而降,穩穩當當落在了地上。眼尖的人注意到他是從牢房那邊的圍墻上跳下來的,而敏銳的人則是注意到了蕭敬先剛剛的稱呼。
很顯然,越九公子在金陵那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在整個南吳也頗有名氣,而在北燕,他的名氣在消息靈通的上層人士中同樣絕不陌生——這世上還有誰能讓北燕皇帝當初親自帶著在上京街頭四處亂晃,同時還父子相稱?
落地之后的越千秋當然看到了那些形形色色的目光。雖說很惱火蕭敬先拆臺的舉動,但他不慌不忙卷起袖子后,卻是泰然自若地說:“剛剛有人好像說什么死對頭之類的,我倒是想到了一個故事。說一個小鎮就兩家店,店主一男一女,一個兇惡暴躁,一個和氣溫煦,彼此之間水火不容。自然而然,在暴躁男店主那兒受氣的顧客,全都跑和氣女店主那兒去了。”
他說著就頓了頓,隨即笑瞇瞇地來了個突兀的結尾:“結果……人家是兩口子。”
蕭敬先登時莞爾:“原來如此,你說的這兩口子,所謂一個兇惡一個和善,成天水火不容,不過是演一場戲給人看,也好趁機做生意賺錢而已。就和這會兒在座的兩兄弟一樣。”
此話一出,剛剛那被分在同一張桌子上的兩個商人登時面如土色,顯然被揭穿了真相。
而越千秋發現蕭敬先看自己的眼神意味深長,他知道蕭敬先在譏諷自己和小胖子這些年演的戲,哂然一笑就移開了目光。當年他真的只是想離小胖子遠點,誰知道那孽緣就此剪不斷理還亂,現在他是破罐子破摔,懶得管那么多了。
他把注意力放在了今天的這些賓客身上,見那兩個被自己拆穿西洋鏡的商人極為懊惱,其他的倒是竭力保持情緒穩定,他不禁笑了笑。只不過,這個并沒有任何獰惡意味的笑容,卻讓不少人的臉色都垮了下來。尤其那些聽說過越九公子夸張傳聞的人,更是覺得心驚肉跳。
而蕭敬先成功地在人們那恐懼的心中,又點燃了一把熊熊燃燒的烈火:“好了,言歸正傳,今天我讓小金邀請了諸位來赴宴,原因很簡單。我去了一趟南邊,如今又回來了,總得和外人打個招呼。你們當中,有些是永清本地的,有些是行商,聽說之前因為小金放出的消息,都挺為難的?如果是那樣,從明日開始,永清城將會打開城門,想走的盡管走!”
如果是由蕭敬先身邊那位眼下沉默是金的蕭金將軍在之前傳檄之前宣布這個消息,那么眾人無不會感恩戴德,慶幸碰到了一個通情達理的主事者。可如今宣布此事的是蕭敬先,誰會相信?誰敢相信?于是,在好一陣子尷尬的沉默之后,卻是有人乍著膽子吹捧了一句。
“晉王殿下您在這,永清定然固若金湯,咱們可不敢走!”
“既然說了是不敢,而不是不愿,那說明你還是想走。”蕭敬先見那個溜須拍馬的家伙瞬間和之前那個摔了杯子的家伙同樣哭喪著臉,他這才再次掃了一眼噤若寒蟬的眾人,笑容可掬地說,“我之前離開,大約背地里罵我叛賊國蠹的人很多,更不會想到我大搖大擺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