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帶著笑意,卻沒人會真的當成笑話一般聽。而越千秋卻不給面子地摳了摳耳朵,隨即輕輕吹了一口氣,接上蕭敬先的話茬道:“是啊,誰也沒想到你這個叛賊還帶著北燕皇帝的圣旨。今天這么多客人,你不拿出來讓人開開眼界嗎?”
此話一出,也不知道多少人簡直想罵死剛剛那個說不敢走的家伙。即便離開永清城之后也許會因為和蕭敬先照過面而惹來麻煩,可總比過目了那份該死的圣旨強!可是,還不等他們想辦法推卻,就只見蕭敬先竟是真的從身后身側蕭金的手中接過了一卷紙。
“皇上的筆跡,用璽的真假,大概這里未必找得到行家,可就算如此,大家也不如傳看一下,權當恰逢其會湊個熱鬧。當然,誰要是想給上京那位偽帝當一下忠臣,把這份圣旨毀掉,也不妨盡管試試看。”
“咱們哪里敢!”剛剛那個說錯話的縉紳此時終于回過神來,把心一橫,干脆決定一錯到底,直接站在蕭敬先這一邊賭一賭。他滿臉堆笑站起身上前幾步,隨即就在蕭敬先面前跪了下來舉起雙手,“草民乃是皇上的忠臣,哪能坐視逆臣肆虐,還請晉王殿下賜予圣旨一觀。”
他還以為蕭敬先會猶豫遲疑,沒想到蕭敬先就像隨便賞個玩物似的,將圣旨丟了給他。手忙腳亂把東西揣進懷里,他又激動,又苦惱,等好容易站起身之后,他也顧不得眾多目光匯聚一身,小心翼翼地展開那一卷白麻紙,等一目十行掃過之后就立時精神大振。
而事先根本沒看過這玩意的越千秋正暗自猜測上面到底寫了什么,就只聽那家伙大聲嚷嚷道:“皇上圣明!皇上封晉王殿下為攝政,節制南京道兵馬!”
作為距離霸州最近的城池,永清城素來是北燕商人前往霸州榷場的必經之路。然而,此前霸州榷場激變,有一支北燕兵馬假扮行商前往劫掠,事敗之后,所有北燕商人全都遭到了竺汗青的驅逐。盡管有些商人見勢不妙悄然回鄉,卻也有不少仍然抱著僥幸留在了永清。
不為別的,那些特產南吳的貨物在北燕乃是暴利,誰都不愿意放棄。
可他們這一留,就留出了大問題來。誰都沒想到,年前剛剛調來駐扎在永清,麾下有兩千兵馬的那位蕭金將軍竟然會和固安以及安次兩城達成了一致,公然宣布占據了上京城,剛剛登基的那位六皇子是偽帝,并且傳檄天下,號召北燕四方兵馬勤王反正。
而這時候,還留在永清的這些商人就是想跑都來不及了。整個永清城從傳檄之日開始就進入了戒嚴狀態,不許進更不許出,一貫和官府關系良好的他們也不例外。有人不死心還想去找城里那些縉紳打通關節,結果得到了一個讓他們大驚失色的消息。
那些本地的望族縉紳也都沒法進出城門。不但如此,那位蕭將軍軟禁了永清縣令,一口氣砍了八個不服從命令的文官,其中,據說便有那位新君六皇子的一個小舅子!
情知在這種情況下,貿貿然離開永清說不定會更加麻煩。畢竟,回頭那位敢于造老爹反的六皇子絕對會追究到底。于是,原本急著離開的商人們不免都蔫了菜似的,不但不敢離開,反而求神拜佛地希望永清城能夠保住,六皇子坐不穩皇位倒臺,免得回頭他們遭了池魚之殃。
可就算如此,當這一天太守府突然發來請柬,請他們當天晚上去赴宴的時候,大多數人都是心情忐忑,坐立不安,誰都不想去面對那位手段狠辣的蕭將軍。然而,送信的兵卒卻直接留下不走了,口口聲聲稱奉將軍令,晚上直接護送他們過去。
面對這樣強硬的邀請,即便再不情愿,一群本來就夾起尾巴做人的行商們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前去赴宴。每個人都硬著頭皮打點了一份厚禮,只希望能平安度過這場鴻門宴。可當一輛輛車到了地頭,發現被強行請來的,還有不少本地縉紳望族,一群人就不能淡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