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這一撥撥人或是回自己的車廂,或是上馬,或是忙著打點路上的事,這輛寬敞的馬車里原本舒舒服服側躺著的老人方才呵呵一聲,對一旁那個侍者模樣的少年輕笑道:“看見沒有?接下來我們就能安安心心等著進南京城了。”
越千秋深深吸了一口氣,疑惑地低聲問道:“真正的那位陳老太爺人呢?”
“這世上哪有那么多人瑞。”蕭敬先嗤笑一聲,淡淡地說,“本來就早沒這個人了,連尸骨恐怕都化得干干凈凈。只不過我覺得這個身份不錯,需要的時候可以用來隱藏,于是就移花接木,找了個對我忠心耿耿卻吃了一輩子苦的放在陳家,讓他享享被人伺候的清福。先說一句,那一位已經算是高壽了,我可沒有亂殺人。”
如果蕭敬先說,那位陳老太爺眼下被暫時轉移到其他地方,哪怕說人被他滅口了,越千秋頂多只會在心里嘀咕一聲這家伙竟然如此心狠手辣,也不至于真的為了素不相干的人討公道。然而,蕭敬先卻給出了這樣一個他完全意料之外的答案,進一步詮釋了妖王這兩個字。
頭皮發麻的他忍不住問道:“你和七老八十的老頭子差別可是大了去了,就不怕被揭穿?”
“一個不是躺著,伺候也由專人負責,就是在屋子里偶爾走走,做個祥瑞樣子的老頭兒,有幾個人會細看?只要在臉上和手上腳上下足功夫,穿衣服注意一點,根本不會露出破綻。”
面對這樣一個極其不負責任的答案,越千秋只覺得心中一動,隨即壓低了聲音問道:“這樣的喬裝身份你有很多嗎?”
“不少。”蕭敬先微微一笑,隨即又補充了一句,“就比如曾經銷聲匿跡十幾年的蕭卿卿,也是我用來掩藏自己的身份之一。只不過,沒想到她竟然那么頑強地活著。不過總算沒在關鍵時刻讓我露餡,我之前也不得不緊急清理了一下那些身份,免得再遇上蕭卿卿這樣的。”
越千秋終于理解了,蕭敬先不只是性格反復無常,變化多端,這人根本就連身份也有無數個,隨時隨地都能根據需要進行轉換。如果真的這樣動輒代入別人的人生,這家伙性格不扭曲,不是瘋子才怪!
蕭敬先在越千秋那種如同看瘋子似的目光中,卻是懶洋洋打了個呵欠:“好了,車夫和外頭幾個護衛是自己人,所以你不用過分警惕。想必在永清這幾天你也沒過好,所以昨天午睡才會打那么響的呼嚕。睡吧,到了我自然會叫你。相比永清,你師父估摸著更可能在南京。”
越千秋在蕭敬先提到嚴詡的時候,一顆心便差點劇烈跳動了一下,可隨之狠狠壓了下去。他故作不耐煩地哼了一聲,隨即把腦袋伏在雙膝上,仿佛是閉目養神打起了盹。
然而,他那眼角卻微微睜開一條縫,打算觀察一下蕭敬先的后續反應,等看到人照舊一動不動拿背對著他,他這才確定人暫時沒有搭訕又或者調侃自己的意思。
作為“陳老太爺”身邊的貼身小廝,接下來的一路上,越千秋為防露出破綻,惹了不必要的麻煩,除非必要,否則他就盡量不離開馬車。可發現大多數陳家人都本能地和他保持距離,他也就放輕松了許多,偶爾也出去透口氣,只不過引逗車夫說話的心思全都白費了。
影叔從前雖說話少,可還不是啞巴,眼下這個悶嘴葫蘆車夫說不定就是缺了舌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