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陳夫人在親自鋪好了被子之后,眼看那兩個抬著躺椅的健仆上前來到床前放下躺椅,嫻熟地把老太爺抬上了床,她聽到人輕輕唔了一聲,仿佛是被驚醒了,就立時滿臉堆笑地上前問道:“爹,可要我讓人送水來沐浴嗎?”
“嗯,讓他們去抬就行,你去吧。”
聽到這略有些含含糊糊的一句話,陳夫人卻也不再堅持,掃了一眼兩個健仆,以及床邊上侍立著的越千秋,她非常有威嚴地告誡了幾句好好伺候之類的話,隨即就悄然退下了。她這一走,兩個健仆卻是立時出門去抬水,而長舒一口氣的越千秋則快步來到了床邊。
“你還真把自己當成了人家的老爹?也不怕人家因為你的體格問題看出了端倪來!”
“首先,你沒見過的那位陳老太爺很壯實,平常他雖很少見人,卻也是常常下地行走的,他的重量和我差不多。任何人被當成豬似的養了七八年,都不可能瘦得和蘆柴棍似的,所以體格上不成問題。”蕭敬先先是伸出了一根手指,說完又伸出了第二根手指。
“第二,我當年安插在陳家的這家伙就是這樣憊懶不理人的性格,多年下來,陳家人早就習慣了,這位已經出閣多年的小姐是陳老太爺的小妾生的,幾歲的時候真正的陳老太爺就死了,所以她見慣了老爹那副懶洋洋不理人的模樣。”
說到這,他直接坐起身,隨手清理了一下那雪白的頭發,這才繼續說道:“我這化妝要除掉太麻煩,你洗個澡之后離開這里到南京城四處去晃晃,打探一下情況。等明天,我們去見徐厚聰。”
越千秋對徐厚聰根本談不上信任,但對于蕭敬先肯放他獨自出門,他還是很高興。反正他今天并沒有打算惹出滿城風雨,只打算去天豐號那邊報個平安抵達的口信而已。因此,他破天荒沒有和蕭敬先抬杠,等到水送來三下五除二先痛痛快快洗了洗,然后就更衣出了門。
作為“陳老太爺”的親信,越千秋的出門幾乎是輕易得無以復加。只憑一句老太爺想吃南京的名點,指名讓他親自去買,他就順順當當地出了隋府大門,得到的囑咐也只有一句早些回來,晚上會有夜禁。而與此同時,他還得到了一塊刻有副留守隋的腰牌。
毫無疑問,就算夜禁之后撞上巡行兵馬,這塊令牌也能發揮一點作用。只不過,想到之前在城門口時被人查檢的那般態度,越千秋并不是太信任這塊腰牌的作用。
盡管這座頗為巍峨的雄城如今是北燕的南京,可越千秋即便只憑著自己那一點點地理知識,也知道這里便是后世的帝都,大名鼎鼎的北京。這一個字的差別,只是如今代表一南一北兩個國家的地理位置。只不過,此刻走在那些街巷里,他完全找不到一絲一毫熟悉的痕跡。
可他到底不是第一天來到這個世界,哪里有什么感慨滄海桑田的空隙。此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雖說臨街的各家店鋪并沒有全都關閉,遠處還能聽到絲竹管弦的聲音,但大街上行人漸少車馬稀卻是顯而易見的。
他一路走一路記路,最終找了家門頭氣派,還沒關門的茶樓,進去買了一包號稱名產的茶點,拎在手中當成是遮掩,同時又裝作剛到南京的外鄉人,向掌柜和伙計打聽了一下狀況。
因為越千秋炫耀似的拿出了隋副留守的腰牌,證明了自己不是什么可疑人,又在這里買了東西,掌柜記得那位隋副留守從前在南京官聲還算不錯,再加上對那些雀占鳩巢的外來人士并沒有太大的好感,他便打開了話匣子。
“皇上才帶了千把人,突然到的南京,別說咱們,恐怕就連你家那位姑爺,事先也根本就毫不知情。”掌柜一面說,一面壓低了聲音,“你家姑爺南京副留守隋大人算是和留守齊大人關系不錯,所以才至少還留著位子,其他南京城的那些官兒,嘿嘿,如今都靠邊站了。”